第十一章 晕倒的乘客

顾世似乎根本不介意,迅速解开他的衣领,深呼吸一口,撇开张弛的手,直接嘴对嘴开始人工呼吸。张弛迅速跪在他身体另一侧,十指交叉,高频率地按压他的胸口。

挂了电话,小吴快步走到隔壁办公室里,张弛正在大汗淋漓地练着哑铃,不时侧头看着旁边一人高的警容镜。

小吴直接挡在镜子前:“别欣赏你的肌肉了,活儿来了。换身衣服,走了。”

他们的车横跨A市,一个多小时后,开进一个郊区的别墅小区。这家的保姆来开门,看到民警来了,直接把他们让进了厅里,男主人正端坐在餐桌旁,看到他们,起身致意。

“上个月,听说小女就是你们救下的,都还没来得及道谢,谁想到,现在……”男人脸色凝重,但并不慌乱,慢条斯理地请他们入座。

“上次救你女儿的是我们的一个女科长,今天她有案子出现场去了,你们这边是什么情况?”张弛问道。

“我昨天早上还开车送女儿去地铁站,没发现她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到了晚上,就没接到她,她的实习单位负责人说昨天她没去单位。我打她手机,也一直关机。”

小吴习惯性地环视四周,来之前就听说失踪女孩的父亲是企业家,母亲是企业高管,是个家境殷实的中产阶级家庭。

女孩的父亲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没有这个年纪的男人通常自带的啤酒肚,戴着一副木质框架的眼镜,衣服上也没有什么名牌logo,但从材质上可以看出是商场里几千元一件的那种。他的表情波澜不惊,只有不时查看手机时才显出心事重重的样子,看得出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生意人。

张弛脱下警帽放在桌上,然后才落座,问道:“上次的事情之后,她情绪有没有什么波动?有和你们谈过轻生的原因吗?”

“她这孩子自尊心强,对自己要求很高,她回来以后,我们总想找个机会和她聊聊,这不是觉得还没到时候嘛,只是允许她暂时不用去学校上课。你们也知道,她这个事情,在学校里都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女孩的母亲满面愁容地给他们拿了运动饮料,也坐下来。

“不过,昨天夜里,她的手机突然开机了,我之前给她发的消息都是已读。而且,她还给我们发了一条没头没尾的信息,你们看。”女孩父亲把手机递给张弛。

“我的男朋友赌球输了,我是他担保人,现在他不见了。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短消息里只有这么简单的两句话。

“她有男朋友?”

“据我们对她的了解,她比较内向,也很宅,业余时间几乎都在打工和学德语,为明年去德国读博士做准备,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谈恋爱。”

“她从来没有谈过朋友。”女孩母亲补充道,“她有个闺密,找不到她以后,我还特地问过她的闺密。”

“更蹊跷的是,昨天还有人用她的微信和我们进行了语音通话。”

“语音?!这是几点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什么?”张弛在本子上记录下来。

女孩母亲打开了iPad上的录音,正是她和一个男人的对话。通话时间是晚上十二点半,通话时间长达半个小时。两人周旋协商,不管母亲如何哀求、说理,对方就是不依不饶,一会儿夸赞她女儿“有担当”,一会儿又威胁母亲“犯下的错误总要有人承担”。讨论的中心话题就是:男人可以保障她女儿的人身安全,前提是她把五百万人民币打到指定账户。

听到这里,女孩母亲摁了暂停键,在一张纸条上写了些什么,把纸条递给张弛:“就是这个账号,不小的数目,他居然提出这个月底就要全部到账,这一段是开始的时候就说的,我没来得及录音。”

张弛接过纸条,工整地誊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示意她继续放录音。

“不然……”他口气凶狠,突然顿了顿,态度十分嚣张,“我知道你们已经报警了,这样做对你们的女儿没有什么好处。要想她平平安安,你就照我说的做。你记住,你所有的举动,我都有办法打探到。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做出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选择。”

“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但起码现在让我和我女儿说两句话。你不能让我人财两空啊。”女孩母亲通话中一直非常沉着冷静,这时似乎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打击,情绪突然有点失控。

对方断然拒绝她的要求:“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只能服从命令。”对方说完就挂断了。

“警官,现在我们真的是……这种心情当了父母你们就能明白了。”女孩母亲说着眼里噙满了泪,低下头,说不下去了。

女孩父亲有点不耐烦地制止她:“你说这些没用的干吗?警官,我们现在把女儿失踪的信息发布在了朋友圈,还附上了女儿的照片和我的手机号,如果有什么线索,我也会第一时间和你们说。”他的脸色并不好,平静之下是压抑着的焦虑和担心。

张弛看到在他们谈话的当儿,女孩父亲的手机振动了好几次,他没有看屏幕,直接摁掉了。

“打来电话的可靠信息不多吧?”

女孩父亲无奈地摇头:“都是些无聊的人,到现在还没什么实质性内容。”

“银行账户有什么变动?”

“你看,都忘了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女孩母亲指指丈夫。

“昨天失去联系后,我就查过账户,我女儿在用的那张借记卡大概半个多月前就有一次大额转账。”

“多少金额?”

“六十五万。”

“这笔钱本来是做什么用的?”

“这笔钱就是准备给她出国读书用的,是其中一部分。”

“钱还是小事,我们现在最担心的是,她为什么被绑架了?被谁绑架了?人到底在哪里?”

“现在任何的情况都是无法猜测的,我们会尽力的。”这样的答案显然不能让对方满意,女孩父亲说了声“不好意思”,就转身去打电话向某个神秘人物寻求外援。

他们并不介意女孩父亲的态度。办案最初阶段,家属往往对公安既抱有极高的期望,又同时将信将疑地持观望态度。

张弛虽然到刑警队时间不长,却也觉得这是人之常情。人在危急之时,常常会过度焦虑,心慌意乱,这也在情理之中。他们会反复衡量,做出自以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至于这个选择正确与否,也只有在结果尘埃落定时才能见分晓了。

在他看来,倘若家属能够转移注意力,不是一味打探案情,甚至阻碍进一步的侦查,造成被动局面,就是好事。张弛和小吴向女孩母亲进一步了解情况,问题一一问下来,无论是女儿最近关心的人和事,有哪些好朋友,还是女儿最感兴趣的业余活动,常去的地方等等,她都一问三不知,更不用说工作繁忙的女孩父亲了。两人只得告辞,准备进行外围走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