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十八,在等待(第4/5页)

波洛停歇片刻,接着说:

“对付一个高效又有经验的勒索者只有一种有效的办法——让他闭嘴。这个案子并不像我之前误认为的那样,是‘布伦特一定得滚蛋’,相反,是‘安伯里奥兹必须滚蛋’。不过答案都是一样的!要接近一个人,最容易的方法就是趁他毫无防备之时,那么一个人在什么时候能比躺在牙医椅子上时更无防备呢?”

波洛又停顿了一下,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浮现在他的嘴边。他说:

“这个案子的真相很早就有人提及——门童艾尔弗雷德。他当时正在读一本犯罪小说,题目是《死于十一点四十五分》。我们当时就应该意识到这个预示。因为,这正好是莫利遇害的时间。您在准备离开诊室时开枪打死了他,接着您按响了蜂鸣器,打开了洗手池的水龙头,离开了那个房间。您掐算好时间,好让自己下梯时刚好碰上艾尔弗雷德领着那个冒牌的梅布尔·塞恩斯伯里·西尔进电梯。您确实打开了前门,也许还走了出去,但是当电梯关门向上运行的时候,您又溜进房子,从楼梯上了楼。

“基于我的亲身经历,我知道艾尔弗雷德是怎么领病人上楼的。他会先敲敲门,打开门,向后退一步让病人进去。里面的水还在流——可以推论,莫利像往常一样还在洗手。但是艾尔弗雷德其实看不到他。

“等艾尔弗雷德从电梯下去之后,您就立即溜进那个诊室,和您的同谋一起把尸体抬进了相连的那个办公室。然后迅速在病人档案里找出查特曼夫人和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卡片,伪造了记录。您穿上白大褂,也许您太太还帮您稍作化妆,但其实不需要做什么,因为那是安伯里奥兹第一次去莫利那儿看牙。况且他从没有见过您,您的照片也很少在报纸上出现。另外,他为什么要怀疑呢?勒索者并不害怕他的牙医啊。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下了楼,艾尔弗雷德把她送出门。蜂鸣器响起,安伯里奥兹被送上楼。他看到牙医在门背后洗手,一切无恙。他被领进牙医椅,把那颗疼痛的牙指给医生看。您按照医生的惯例与他交谈。您解释说最好要麻醉他的牙龈。普鲁卡因和肾上腺素就在那里。您给他注射了足以致死的剂量。顺便说一句,他因此不会对您的医术产生任何怀疑!

“安伯里奥兹走时没有任何疑心。您把莫利的尸体拉出来放在地板上,又往地毯上拖了一点。这时,您只能自己来做这件事。您把手枪擦干净放在他手里,又擦干净门把手——这样您的指纹就不会最后留在上面——把您用过的仪器都扔进消毒器里。然后您离开了那个房间,在合适的时间从楼梯上走下去,并溜出大门。这是您唯一有危险的时刻。

“一切都应该顺利过去了!两个对您有威胁的人都死了。第三个人也死了——但是,在您看来,这不可避免。而且,所有这些都有很好的解释。莫利自杀是因为他对安伯里奥兹犯了个错,这样一下就死了两个。一次令人遗憾的事故。

“但是出乎您的意料,我出场了。我产生了怀疑,对已有的解释提出了异议。一切都没有如您所愿的那样顺利进行。所以一定得有第二个防范措施。如果需要,一定要有个替罪羊。您对莫利那里的情况早已了如指掌。弗兰克·卡特,就是个合适的人选。于是您的同谋就以秘密工作者的形式安排他做了一名园丁。如此,将来他讲出这段荒诞经历就没有人会相信。到一定的时候,皮草箱子里的尸体会被发现。一开始,人们会认为那是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然后牙医的证明会推翻这个结论。巨大的轰动!看上去这似乎没有什么必要,而且会将事情复杂化,但其实不然。您不想让英国警方四处寻找失踪的阿尔伯特·查特曼。不,那就让查特曼夫人死吧,让警察去找梅布尔·塞恩斯伯里·西尔,因为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找到她。另外,您可以通过您的影响力叫停对于本案的调查。

“您确实这么做了。不过,您还需要知道我在做什么,于是您把我叫来,敦促我去找那个失踪的女人。您继续不断地‘强加牌’给我。您的同谋给我打电话,煞有介事地威胁我,同样的招数——间谍,社会性谋杀。她是个聪明的演员,您的这位太太,为了掩盖自己原有的声音,故意模仿别人说话。您太太模仿了奥利维娅夫人的说话语调。应该说,这一招确实迷惑了我。

“后来我又被带到爱夏庄,最后的表演开始了。将一把装好子弹的手枪摆在月桂树丛中是很容易的。一个正在剪枝的男人,无意中把它弄走火了,枪掉在他脚下,惊慌失措中他把枪捡起来。还能怎么样呢?他被当场抓获,还附带一个荒唐的故事。而且手枪与杀害莫利的那把是一对儿。

“所有这些都是一个圈套,等着赫尔克里·波洛来跳呢。”

阿利斯泰尔·布伦特在椅子里动了动。他面色阴沉,而且有点悲伤。他说:“别误解我,波洛先生,有多少是您的猜测?又有多少是您确实知道的?”

波洛说:

“我找到了那份结婚证书——在牛津附近的一个婚姻登记处——是马丁·阿利斯泰尔·布伦特和格尔达·格兰特两个人的。弗兰克·卡特在十二点二十五分刚过时看到两个男人从莫利的诊室出来。第一个人很胖——安伯里奥兹;第二个,当然就是您。弗兰克·卡特没有认出您来,他只是从上面往下看到了。”

“您可真诚实!”

“他走进诊室,发现了莫利的尸体。他的手已经冰凉,伤口周围的血也干了。这就说明莫利已经死了一段时间。所以,给安伯里奥兹看牙的人绝不可能是莫利,而是杀害莫利的凶手。”

“还有什么?”

“对了,海伦·蒙特雷索今天下午被捕了。”

阿利斯泰尔·布伦特的身体为之一震,然后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说:“那么——谜底揭开了。”

赫尔克里·波洛说:

“是的,真正的海伦·蒙特雷索,您的远房表妹,七年前死于加拿大。您隐瞒了事实,并利用了它。”

一丝笑容出现在阿利斯泰尔·布伦特嘴边,他自然地、带着孩子般满足的神情说:

“这一切都是因为格尔达玩得太过火了。我想让您知道,您是如此聪明,我跟她结婚时没有告诉别人。她当时在话剧团当演员。我周围都是那种很自律的人,而且我正要成为公司合伙人。我们商定先不公开。她继续演戏。梅布尔·塞恩斯伯里·西尔也在公司里,她认识我们。后来她跟一个旅行社出国了,格尔达收到过一两封她从印度的来信。之后她就不写了。梅布尔又跟印度扯上了关系,她永远都是一个愚蠢轻信的女人。我希望我能让您理解我跟丽贝卡的相识和我的婚姻。格尔达理解我。我只能用‘王室’来描述我们的关系。这桩婚姻让我和女王结婚,扮演女王的丈夫,甚至是国王。在我看来,我和格尔达的婚姻是贵贱通婚,我爱她,不想抛弃她。这一切其实一直都发展得很顺利。我非常喜欢丽贝卡。她是一个极有金融头脑的女人,而我也不输给她。我们是很好的工作伙伴,这真是令人激动啊。她是个出色的伴侣,我想我也让她感到很幸福。她死的时候我非常难过。奇怪的是,我和格尔达渐渐地喜欢上了秘密幽会带来的兴奋,我们用了各种有创意的手段。她天生就是个演员,扮演过七八个角色——阿尔伯特·查特曼只不过是其中之一。她曾经是一个住在巴黎的美国寡妇,我出差时和她在那里幽会;她曾经是一个画家,带着画具去挪威,我则去那边钓鱼。后来,我让她假扮我表妹,海伦·蒙特雷索。这对我们来说都特别有趣,我想,也让我们一直保持着相互的吸引力。丽贝卡死后,我们本可以正式结婚,但是我们并不想。格尔达觉得正式成为我太太会过得比较辛苦,当然,过去的事情也可能会被挖出来。不过我想我们继续这样做的真正原因还是我们喜欢其中的神秘色彩。如果公开地生活在一起,我们可能会感到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