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2/3页)

赫尔克里·波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说道:“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把它放在那儿的。”

“哦!她向警察承认是她拿的。当然,这很不明智,不过那个时候她身边也没有律师能给她出个主意。他们问起她这个的时候,她很坦率地承认是她拿的。”

“她为什么要拿?”

“她说她拿这个是想要自杀用的。她无法解释瓶子怎么就空了,也没法解释为什么那上面只有她的指纹。有这一点就很惨了。你看,她声称埃米亚斯·克雷尔是自杀的,可如果他从她藏在房间里的瓶子里拿了毒芹碱的话,瓶子上也同样应该有他的指纹啊。”

“毒药是下在啤酒里面的,对吗?”

“是的。她从冰箱里取出啤酒瓶,亲自拿到了花园里他作画的地方。她倒了酒递给他,看着他喝下去。所有人都去吃饭了,只剩下他,他经常不进屋吃饭的。后来她和家庭女教师发现他已经死在那儿了。据她自己说,她递给他的啤酒是没有问题的。而我们的理论是他突然之间觉得很担忧很懊悔,于是就服毒自杀了。都是胡扯——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而所有证据中指纹是最确凿无疑的。”

“他们在酒瓶上找到了她的指纹?”

“不,他们没找到,他们只找到了死者的指纹,而且还是伪造的。你看,当家庭女教师去打电话叫医生的时候,她是单独和尸体待在一起的。而她肯定把酒瓶和杯子擦干净,然后把他的手指头摁在上面了。你知道,她想装作压根儿就没碰过那些东西的样子。但是这没用。检察官老鲁道夫抓住这一点在法庭上大做文章,他通过演示相当确定地证明,人根本不可能用手指头在那个位置上抓住酒瓶!当然我们也竭尽全力去证明他能抓住,比如说濒死时他的手处在一种很扭曲的状态下,不过老实说,我们准备的材料并没有很强的说服力。”

赫尔克里·波洛说:“酒瓶里的毒芹碱一定是在她把它拿下去到花园里之前就放进去的。”

“酒瓶里根本就没有毒芹碱,只有酒杯里有。”

他停了下来,那张又大又英俊的脸突然变色了,接着猛然扭过头。“喂,”他说,“波洛,你说这些到底有什么意图啊?”

波洛说:“假如卡罗琳·克雷尔是无辜的,那毒芹碱又是怎么跑到啤酒里面去的呢?辩护的时候说那是埃米亚斯·克雷尔自己放进去的。但你又告诉我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就我个人而言完全赞同你的意见。他不是那类人。那么,假如卡罗琳·克雷尔没有下毒,就说明是其他人干的。”

德普利奇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说道:“噢,真该死,老弟,你别白费心机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当然是她干的。你当时要是见过她,就会知道得清清楚楚。她浑身上下恨不得都写着呢!我甚至猜想判决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她并不害怕,也丝毫不紧张,只想着能够熬过审判,让这一切结束。真是个特别勇敢的女人……”

“然而,”赫尔克里·波洛说,“她死的时候留了一封要转交给她女儿的信,在信里她郑重地发誓说她是无辜的。”

“我敢担保她肯定会的,”蒙塔古·德普利奇说,“你我要是在她的位置上,也会那么做的。”

“她女儿说她不是那种类型的人。”

“她女儿说的——呸!她女儿又知道些什么?我亲爱的波洛,审判的时候她女儿还只是个小孩儿,那时候她多大?四岁还是五岁?他们给她改了名字,把她从英国送到别处的亲戚那里。她能知道什么或者记得什么啊?”

“孩子有时候看人看得更清楚。”

“也许吧,不过在这个案子里可不是这么回事儿。那姑娘很自然地想要相信她母亲没杀人,那就让她相信去吧,反正也没什么害处。”

“但是很不幸,她还想要证明。”

“证明卡罗琳·克雷尔没杀她丈夫?”

“没错。”

“唔,”德普利奇说道,“那她可办不到。”

“你觉得她没法证明?”

这个著名的皇家律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朋友。

“波洛,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诚实的人。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不会是要利用这女孩儿自然淳朴的感情来赚钱吧?”

“你不了解这个女孩儿,她可是个不同寻常的姑娘,有很强的人格力量。”

“那倒是,我能想象到,埃米亚斯和卡罗琳·克雷尔的女儿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那她究竟想要什么?”

“她想要知道真相。”

“嗯,我恐怕她会发现真相是难以接受的。老实说,波洛,我不觉得这个案子里还有什么疑点。就是她杀了他。”

“请你原谅,我的朋友,但在这一点上我也必须得让自己得到一个满意的结论。”

“好吧,我不知道你还能做些什么。你可以去翻翻旧报纸,看看关于那场审判的记载。当时是汉弗莱·鲁道夫作为公诉人代表检方出庭。他现在已经死了。让我想想看,谁是接替他的人来着?我觉得是年轻的福格。没错,就是福格。你可以去跟他聊聊。然后就是那几个案发时在场的人。别指望他们会乐意看见你突然冒出来,翻起这些陈年旧事,不过我敢保证你肯定能从他们嘴里问出你想知道的事情。你可是个能说会道的家伙。”

“对啊,当事人,这很重要。也许你还记得都有谁吧?”

德普利奇考虑了一下。

“让我想想,时间过去太久了,可以说牵涉其中的只剩下五个人了,当然,我没算上仆人,那只是一对儿忠心耿耿的老家伙,一看就吓坏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没人会怀疑他们。”

“你说一共有五个人,跟我分别说说。”

“好啊,有菲利普·布莱克。他是克雷尔最好的朋友,两人从小就认识了。命案发生的时候他正好在那栋房子里,现在也还健在。我时不时地还能在高尔夫球场看见他。他住在圣乔治山,是个证券经纪人,做些投机倒把的生意,而且还总能全身而退。算是个成功的男人,就是现在有点儿发福了。”

“好,那下一个呢?”

“然后是布莱克的哥哥,一个乡绅,是那种老待在家里的人。”

一首儿歌在波洛的头脑中闪过。他克制了一下自己,不能总是想起这些儿歌和童谣,他最近对这个似乎有点儿着魔了,可这首歌还是萦绕在他脑海里。

“这只小猪跑去市场,这只小猪待在家里……”

他咕哝道:“他待在家里,是吗?”

“他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人,在家自己做药,鼓捣那些药草,差不多能算个药剂师了。那就是他的爱好。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还挺文艺的——我想起来了,梅瑞迪斯。梅瑞迪斯·布莱克。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