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利特格林别墅的内部(第3/5页)

“她的贴身女仆都没有你们这些家仆待得久。”波洛说着,嘴角泛起微笑。

女人的脸一下子红了。

“哎,你瞧,先生,这可不一样啊。阿伦德尔小姐不太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事情就——”她停住了。

波洛端详了她一会儿,张口说道:

“我大致了解这些老妇人的心理。总是渴望些新鲜的东西,不是吗?我想,更替仆人应该是因为她已经把这些人身上的新鲜感都探索完了吧。”

“呃,先生,你可真是个明眼人啊,真是一针见血。每当来了新的贴身女仆,阿伦德尔小姐总是饶有兴致地开始追问——生平、童年、去过哪儿、知道些什么新奇事,等到她都了解完了——呃,我想她确切的用词应该是‘乏味’。”

“正是这样。说句咱两人之间的话,这些做别人贴身女仆的人,一般都不会很有趣,不是很会逗乐,没错吧?”

“没错。的确是这样,先生。她们都是些精神匮乏的可怜虫,大部分都是。不时又表现得愚蠢至极。应该这么说,阿伦德尔小姐很快就摸清她们了,然后她就会换个新人。”

“尽管如此,她平常应该很喜欢劳森小姐吧?”

“哦,我不这么觉得,先生。”

“难道劳森小姐在各方面都没什么突出的?”

“我不会这么说,先生。但她的确是个十分普通的人。”

“你应该挺喜欢她的,对吧?”

女仆微微耸了耸肩,说道:

“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总是大惊小怪——就是个普通的老女仆,满脑子降灵术之类的无聊东西。”

“降灵术?”波洛警觉地问道。

“没错,先生,降灵术。在黑暗的角落支张桌子,然后围坐着,过世的人会回来和你对话。要我说,这完全就是反宗教——搞得好像我们不知道人死后灵魂有合适的居所,而且不太可能从那儿离开一样。”

“照你这么说,劳森小姐是个降灵术的信徒了!阿伦德尔小姐也相信吗?”

“劳森小姐巴不得她相信呢!”对方语气很冲地答道,带着一丝恶意得以满足的快意。

“那她不是了?”波洛继续问。

“女主人可聪明着呢。”她轻蔑地说,“你听好了,我并不是说她不觉得好玩。‘我愿意信服。’她兴许会这么说。但她经常看着劳森小姐,那眼神好像在说:‘小可怜啊,都被骗成什么样了!’”

“我明白了,她压根儿不信这一套。却不失为一个娱乐自己的好方法。”

“没错,先生。有时候我常想,阿伦德尔小姐是不是——想要图些乐子,做些在黑暗中推推桌子之类的把戏。看着其他几个人一本正经的样子。”

“其他几个人?”

“劳森小姐和特里普姐妹。”

“那么,劳森小姐是个非常虔诚的信徒了?”

“简直像信奉福音一样,先生。”

“而阿伦德尔小姐很喜欢劳森小姐,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这是波洛第二次这么问,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答案。

“呃,很难说是,先生。”

“但肯定是这样,”波洛说,“她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劳森小姐了,不是吗?”

谈话的气氛骤变。刚才那个滔滔不绝的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行事恰当的仆人。女人挺起腰板,语气中不夹杂一丝感情色彩,但带着些许对自己刚才亲昵行为的自责:

“女主人怎么处理她的钱和我们下人无关,先生。”

我感觉波洛把事情搞砸了。费尽心机才让女仆表现出友好的态度,结果这一下子就把刚才的优势全丢了。他也足够明智,没有立刻做任何事情去“收复失地”。陈词滥调地点评了卧室的大小和数目之后,他走向楼梯口。

鲍勃早就不知跑哪儿去了,但是走到楼梯口时,我滑了一下,险些摔倒。我抓住扶栏,稳了稳身子,低头一看,原来是不小心踩到鲍勃的球了,一定是它刚才玩过留在楼梯口的。

女仆连忙道歉。

“太抱歉了,先生。都是鲍勃的错。它把球留在那儿了。在深色的地毯上很难看见。总有一天得害死人,可怜的女主人就因为这个原因狠狠地摔过一回。差点儿丧命。”

波洛在楼梯上突然停下脚步。

“你刚才说,她发生过意外?”

“是的,先生。鲍勃把球留在那儿——它总是那样,女主人从屋里出来,踩在上面就滑倒了,一头栽到楼梯下面,差点儿要了她的命。”

“她伤得重吗?”

“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重。照格兰杰医生的话说,她真是幸运极了。头部轻微撞伤,背部有些扭伤,当然还有些擦伤和严重的惊吓。那之后她卧床了一个星期,好在病得不太严重。”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吗?”

“就是她死前一两周的事情。”

波洛俯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他掉落的某个东西。

“不好意思——我的钢笔——啊,没错,在这儿。”

他站起身来。

“它可真不小心,这个鲍勃少爷。”他说。

“啊,它并不懂,先生,”对方用一种宠溺的语气说道,“它很通人性,但是你不能期望它样样都懂。要知道,女主人在夜里常常睡不好,会下楼在房里四处走动。”

“她常常这样?”

“大部分夜里都会。但是她绝对不会让劳森小姐或其他人打扰她。”

波洛转身再次来到客厅。

“这房间可真漂亮啊,”他说,“不知道有没有地方放我的书柜,黑斯廷斯,你觉得怎么样?”

我困惑极了,再三斟酌后才答道:“这很难说。”

“没错,尺寸这东西用眼睛量可不准。拿着我的尺子,帮我量量这儿的宽度,我好记下来。”

我顺从地接过波洛递来的尺子,在他的指示下丈量各种尺寸,他则把尺寸都记在一个信封的背面。

我正纳闷他为什么不把尺寸写在小笔记本上,而是采用这种毫不工整,也不符合他行事作风的方法,他把信封递给我,说道:

“应该都记对了,没错吧?我想你最好还是确认一下。”

上面一个数字也没写,而是写着:“等会儿我们再上楼的时候,假装你想起一个重要的约会,问她能否借用电话。让她带着你去,然后尽可能把她拖住。”

“都正确无误,”我把信封塞进口袋,“依我看,两个书架的尺寸也都很合适。”

“还有件事情得确定一下,我想。如果不麻烦的话,我想再上去看看主卧室,我不太确定床的间距。”

“当然,先生。一点儿也不麻烦。”

我们再次来到楼上。波洛量了量墙的一部分,接着开始高声谈论床、衣柜和书桌相应的位置,我看了看表,做了个夸张的开场,惊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