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马普尔小姐作类比(第2/3页)

“是个慷慨大方又乐善好施的慈善家。”普雷斯科特教士赞许地说道。

人们开始转弯抹角地重新结伴,有些人远远地躲开了钢鼓乐队,而另一些人拥上前去。帕尔格雷夫少校则加入了希灵登——戴森那个四人组。

“那些人啊——”普雷斯科特小姐毫无必要地低声说道,其实钢鼓乐队很容易就把她的声音盖过去了。

“是啊,我正打算要问问你他们的事儿呢。”

“他们去年也来这儿了。他们每年都要花三个月的时间到西印度群岛来,在不同的岛上到处转转。那个又高又瘦的男人是希灵登上校,而那个肤色比较黑的女人是他太太——他们是植物学家。另外两个人,格雷戈里·戴森夫妇——他们是美国人。我想,戴森先生平时写些关于蝴蝶方面的书。而他们几个人全都对鸟类感兴趣。”

“人们要是能有些户外的业余爱好还真不错。”普雷斯科特教士和蔼可亲地说道。

“我觉得他们不会喜欢听到你管那个叫业余爱好的,杰里米,”妹妹说道,“他们在《国家地理》和《皇家园艺杂志》上都发表过文章呢。他们对此可都是很严肃认真的。”

一阵大笑突然从他们正在注视的那张桌子上爆发出来。那笑声大得足以压过钢鼓乐队的声音。格雷戈里·戴森正仰靠在椅子上猛敲着桌子,他的妻子在抗议,而帕尔格雷夫少校则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似乎是在表达着赞许之情。

此时此刻,他们怎么看都够不上是对自己很严肃认真的人。

“帕尔格雷夫少校不该喝那么多,”普雷斯科特小姐有几分尖刻地说道,“他有高血压。”

又一轮新上的丰收鸡尾酒被端到了那一桌。

“能把人分清楚就很好了,”马普尔小姐说,“今天下午刚见到他们的时候,我都没法确定谁跟谁是一对儿。”

在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普雷斯科特小姐轻轻地干咳了一声,随后说道:“呃,说起这个嘛——”

“琼,”教士以警告的口吻说道,“或许还是少说为妙。”

“说真的,杰里米,我刚才真没打算说什么。只不过在去年,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啊,我们就是以为戴森太太是希灵登太太呢,直到有人告诉我们不是这么回事。”

“人是怎么留下印象的还真是奇怪啊,对不对?”马普尔小姐做天真状地说道。有那么一刻她和普雷斯科特小姐眼神相接,一种女人间的心领神会油然而生。

要是普雷斯科特教士再敏感一些的话,他可能就会觉得自己有点儿多余了。

两个女人又相互使了个眼色。那分明就是在说:“咱们改天……”

“戴森先生管他太太叫‘勒基’。那是她的真名还是昵称啊?”马普尔小姐问道。

“要我看,那不大可能是她的真名。”

“我碰巧问过他,”教士说道,“他说管她叫勒基是因为她就像是他的幸运符。他还说要是失去了她,他也就失去了好运气。我觉得这话说得太好了。”

“他特别喜欢开玩笑。”普雷斯科特小姐说。

教士疑惑地看着他妹妹。

钢鼓乐队狂暴地演奏出一阵刺耳的声音,一群跳舞的人竞相奔向了舞池。

马普尔小姐和其他人都把椅子转了过去以便观看。相比于音乐而言,马普尔小姐更喜欢欣赏舞蹈;她喜欢看到拖曳的舞步以及身体和着旋律的摇摆。她认为那看上去非常真实,拥有一种明抑暗扬的力量。

今夜,在这个新环境里,她第一次稍稍体会到了一些在家的感觉……到现在为止,她还没能找到她所遇见的人与她自己所熟知的形形色色的人之间的相似之处,尽管在通常情况下这对她来说都易如反掌。或许是那些艳丽的衣装和光怪陆离的色彩让她眼花缭乱了吧;不过,她觉得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够做出一些有趣的类比了。

比如说,莫利·肯德尔就像是那个在贝辛市场公交车上卖票的好姑娘,只是她记不住她的名字了。那姑娘会扶你上车,而且从来不会在她确定你已经安全落座之前就按铃让车启动。蒂姆·肯德尔则有点儿像麦彻斯特的皇家乔治餐厅里的侍者领班。充满自信,但同时又有些忧心忡忡。(她记得,他曾经得过溃疡病。)至于帕尔格雷夫少校嘛,他跟勒罗伊将军、弗莱明上尉、维克罗海军上将以及理查森中校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她接着想到了更有意思的某些人。比方说格瑞格?格瑞格很难去做类比,因为他是个美国人。或许他有点儿像乔治·特罗洛普爵士,在民防会议上总是有一肚子笑话——再或许就像是肉店老板默多克先生。默多克先生的名声不怎么样,不过有些人说那只不过是街谈巷议的流言,而默多克先生本人又喜欢去助长这些流言!再看看“勒基”?嗯,那就简单了——三冠酒店的玛琳。伊夫林·希灵登?她没法给伊夫林准确地找到一个相对应的人。从外表上来看,她跟很多人都挺像——又高又瘦,饱经风霜的英国女人有的是。彼得·乌尔夫的原配,那个自杀了的卡洛琳·乌尔夫夫人?要么就是莱斯利·詹姆斯——那个不露声色的文静女人,她甚至在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要离开的情况下就已经卖掉房子走人了。希灵登上校呢?一时还看不出来。她必须得先对他有点儿了解。他是那种又安静又彬彬有礼的男人之一。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有时候他们会让你大吃一惊。她想起来哈珀少校有一天就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的喉咙割断了。没人知道究竟因为什么。马普尔小姐倒是觉得她清楚——只不过她始终都不是特别确定……

她的眼神游移到了拉斐尔先生那一桌。关于拉斐尔先生,大家所知道的主要也就是他富有得令人难以置信,每年都到西印度群岛来,他处于半瘫痪的状态之中,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长满了皱纹的老猛禽。他形容枯槁,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很可能有七八十岁,甚至没准儿已经九十岁了。他目光锐利,经常表现得很粗暴无礼,不过人们很少会为此生气,一部分原因是他太有钱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那种盛气凌人会让你恍惚间觉得不管怎么着,只要拉斐尔先生愿意,他就有权如此。

跟他坐在一起的是他的秘书沃尔特斯太太。她有一头玉米色的头发和一张讨人喜欢的脸。拉斐尔先生常常对她特别粗暴,不过她看上去就像是从来都未曾留意过似的——与其说是她俯首帖耳,还不如说她是健忘。她的举手投足就像是医院里训练有素的护士。马普尔小姐心想,她保不准以前真当过护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