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金棕榈酒店的傍晚(第2/3页)

“噢,真活见鬼了,你就非得每句话都跟我抬杠吗?”

“对不起,”格瑞格说,“每个人都他妈神神秘秘的。”他伸出手去,手里是那个药瓶,“那姑娘把这些药还给了我。”

“是她偷的?”

“不是。她——是在什么地方找着的,我觉得。”

“好啊,那又怎么样?这有什么可神神秘秘的?”

“哦,没什么,”格瑞格说,“她就是惹我生气了,仅此而已。”

“我说,格瑞格,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晚饭前你还是先跟我一起去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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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利已经来到了海滩上。她拉过一把旧柳条椅,那把椅子已经摇摇欲坠,很少有人坐了。她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看着大海,接着突然把脸埋在双手之中痛哭起来。她坐在那里纵情呜咽了一阵子,随后听见身旁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猛地抬头一看,发现是希灵登太太正低头看着她。

“嗨,伊夫林,我没听见你过来。我——真抱歉。”

“怎么了,孩子?”伊夫林说,“出什么岔子了吗?”她又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跟我说说。”

“没出什么岔子,”莫利说,“什么事儿都没有。”

“肯定有事儿。你才不会坐在这儿无缘无故地哭呢。能告诉我吗?是不是——你跟蒂姆吵架了?”

“噢,不是的。”

“那就好。你们看起来总是很幸福的样子。”

“比不上你们啊,”莫利说,“蒂姆和我总是觉得你和爱德华结婚都那么多年了,还是那么快乐,这有多好啊。”

“噢,还说呢。”伊夫林说。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中带刺,但莫利几乎没有察觉。

“人们总是拌嘴,”她说,“各种吵翻天。就算他们彼此那么喜欢,似乎也还是要吵,丝毫都不在乎是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有些人就喜欢那么活着,”伊夫林说,“其实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嗯,我觉得那样挺可怕的。”莫利说。

“我觉得也是,真的。”伊夫林说。

“不过看到你跟爱德华——”

“唉,说这些没用,莫利。我不能让你继续那么想。爱德华和我——”她顿了一下,“如果你想听真话的话,实际上在过去三年当中,我们私下里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

“什么!”莫利愕然地死死盯着她,“我——我简直没法相信。”

“哦,我们两个人演得都挺好的,”伊夫林说,“我们都不是那种喜欢当着别人面大吵大闹的人。而且说到底,其实也真没什么可吵的。”

“可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啊?”莫利问道。

“也就是那点儿事儿吧。”

“什么叫那点儿事儿啊?你的意思是另有——”

“没错,这里面还有另一个女人,而且我想对你来说猜出那个女人是谁应该也不难。”

“你是说戴森太太——勒基?”

伊夫林点点头。

“我知道他们总是在一起打情骂俏,”莫利说,“但我还以为那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兴之所至?”伊夫林说,“背后就什么事都没有?”

“但为什么——”莫利哽住了,随后又想换个说法,“但你就没有……噢,我是说,唉,我想我可能不该问。”

“想问什么就问吧,”伊夫林说,“我已经厌倦了永远都一言不发,厌倦了做一个有教养的快乐妻子。爱德华对勒基算是彻底昏了头了。他可真够蠢的,竟然跑来跟我说这件事。我猜那样可能会让他觉得好受一些。诚实。值得尊敬。诸如此类的吧。可他没意识到那样可能并不会让我觉得更舒服。”

“那他想要离开你吗?”

伊夫林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我们有两个孩子,”她说,“我们两个人都深爱着孩子们。他们在英国上学。我们不想拆散这个家。而且当然啦,勒基也不想离婚。格瑞格很有钱。他的第一任妻子留下了一大笔钱。所以我们同意互不相扰——爱德华和勒基继续高高兴兴地伤风败俗,格瑞格幸福地蒙在鼓里,而爱德华和我则只是好朋友而已。”她的语气中满是灼热的苦涩。

“你怎么……怎么能忍受这些呢?”

“人能习惯任何事儿。不过有时候——”

“怎么?”莫利说。

“有时候我真想杀了那个女人。”

她声音背后的那种盛怒令莫利感到骇然。

“咱们别再说我的事儿了,”伊夫林说,“说说你吧。我想知道出什么事儿了。”

莫利沉吟半晌,随后说道:“只是——只是我觉得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对劲?这是什么意思?”

莫利怏怏不乐地摇摇头。“我感到害怕,”她说,“害怕极了。”

“害怕什么呢?”

“什么都怕,”莫利说,“恐惧——在我身上愈演愈烈。灌木丛中的响动,脚步声——或者是别人说的话。就好像有人无时无刻不在监视我、窥探我似的。有人恨我。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有人恨我。”

“我亲爱的孩子啊!”伊夫林感到很震惊,“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它是逐渐出现——逐渐开始的。同时还伴随其他的情况。”

“什么情况?”

“有些时候,”莫利缓缓说道,“不知怎么回事,我会什么都记不起来。”

“你是说就跟断片了似的——这一类的情况?”

“算是吧。我是想说有时候——哦,好比说现在五点,而我却死活想不起来一点半或者两点之后发生的事情。”

“噢,亲爱的,但这有可能只是因为你那会儿睡着了呀,打了个盹儿。”

“不,”莫利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因为你要知道,到最后我似乎并没有打过盹儿。我会身处另一个不同的地方。有时候我会穿着不一样的衣服,有时候我似乎在做着什么事情——甚至于还在跟人说话,和别人谈着什么,却又想不起来自己干过这些。”

伊夫林一脸错愕:“可是莫利,我亲爱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应该去看看医生啊。”

“我才不要去看医生呢!我不想去。我连靠近医生都不愿意。”

伊夫林用锐利的目光俯视着她的脸,然后把这个姑娘的手握在了自己手中。

“你没准儿是在自己吓自己,莫利。你知道吗,有各种各样的神经系统紊乱,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医生很快就会打消你的疑虑。”

“也许不能。也许他会说我真的有什么毛病呢。”

“你为什么会有毛病啊?”

“因为……”莫利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什么原因,我想。”

“你家里人就不能——你家里有没有人,妈妈或者姐妹或者什么人能到这儿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