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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医院竟然很干净啊,跟想象的不一样。”勇磨说。他打量了一番候诊室后坐下,从西装的内侧口袋里拿出烟盒。
“这里禁烟,想抽的话去外面。”伯朗指了指勇磨的手,那手指又转向站在一旁的枫,“怎么回事?解释一下。”
“我来说吧。哎呀,你们两个都坐。”
候诊室的椅子呈“L”形,于是就变成了伯朗和枫并排瞪着斜前方的勇磨。
“我长话短说,就是我不太明白明人的事。”勇磨把烟放回内侧口袋,盘起了腿,“一般是这样没错吧?就算工作再怎么忙,让这么漂亮的妻子独自回国,自己却怎么都不回来——这种事怎么想都很怪吧?正常来说都会觉得很可疑吧?”
伯朗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看向枫。她微微地比了个投降的手势。
“所以呢?”他问勇磨。
“我之前也稍微透露过两句,别看我这样,我在海外也是有些门路的。所以我就去调查了一下,看明人是不是在西雅图,结果令我大吃一惊。他不是和新婚妻子一起手牵手回国了吗?明人当然也没有一个人回西雅图。这么一来,我自然就会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所以我昨天打电话给这位,请她去惠比寿见面。”勇磨说着向枫摊开手心。
伯朗再次转向枫:“你告诉了他多少?”
她微微耸肩:“算是全部。”
“所以现在说到哪里了?”
“全部啦。”勇磨不耐烦地说,“你妈妈的娘家还留着的事,还有你妈妈和康治先生的相遇我都听她说了。不过我比较震惊的是,你妈妈和佐代竟然是同学。这事我从来都不知道。说起来,我以前确实奇怪过为什么她们那么要好。多亏了你,才解开了我这么多年的疑问。”
勇磨说得眉飞色舞。伯朗看着他,脑海中的一个角落却在想这个男人竟然直接喊母亲的名字。
“为什么?”伯朗问枫,“没必要全部告诉他的吧?没糊弄过去吗?”
“对不起。”
“你这个人真烦,别责备她啊。”勇磨啐了一口,“因为我跟她说,如果她希望我帮忙,就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如果之后我发现她哪怕有一丁点儿忽悠或者隐瞒,我就把明人失踪的事告诉大家。”
“就算那样也无所谓啊。”这话伯朗还是对枫说的,“如果不得不求这种男人帮忙的话……”
勇磨哼了一声:“这种男人……我好像被你说得很差劲儿啊。”
“眼下我不想改变方针。”枫十分严肃地看着伯朗,“我们隐瞒明人君的失踪,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是解开了很多谜团吗?如果我们现在把事情全部坦白,我觉得一切都会变得很不顺利。而且,如果明人君失踪被公开,那我在矢神家会如何?还没有入籍的人,你觉得他们会把我当成明人君的妻子来对待吗?”
“那个嘛……”伯朗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咬紧牙关。
“所以……拜托了,请让我放手去做吧,请让我照我所能接纳的形式去做,就是这样!”枫低下她那烫着螺旋卷的头。
“看啊看啊,这么漂亮的姑娘都做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打算继续抱怨吗?再怎么说,我已经全都听到了。这种时候你再啰唆也没用了,是个成年人就痛快地随机应变如何?”
勇磨的话听起来让人非常不爽,伯朗虽然恼火,却没有还嘴。虽然懊恼,但对方的话有理。
“说是帮忙……你具体拜托他做什么了?”伯朗问枫。
“我希望他不要把明人君失踪的事告诉任何人。”
“其他的呢?”
“就只有这些。”
伯朗瞥了勇磨一眼又把脸转向枫:“怎么保证他会遵守约定?”
“我会遵守的。”勇磨回答,“我是商人,商人会遵守约定。”
“商人?”伯朗听到这个词,心中一凛,盯着勇磨,“你还要回报?”
“当然,我可是隐瞒了一个人失踪的事呢,万一有什么麻烦,也不知道会不会引火烧身,要回报有什么不对?”
“你要什么回报?”伯朗问,心想他该不会是要枫对他献身吧。
勇磨放下盘着的腿,微微挺起胸膛,吸了口气。
“后天性学者综合征。”他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地说道,“听到这个,我吃了一惊。科学的力量真是厉害,连这种事都做得到。不对,比这更厉害的其实是人类的身体吧。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划时代的研究。然后,重要的来了,我嗅到了钞票的味道。虽然我对诺贝尔奖之类的全无兴趣,但我盯上了这件事的商业价值。所以呢,也得让我分一杯羹。”
原来是这么回事,伯朗理解了。确实,如果条件是这个的话,这个男人一定会全力帮忙。不,何止是这样,哪怕是为了将来的专利权,他现在都不会把明人失踪的事说出去。
“我想你也已经听她说过了,康治从事后天性学者综合征的研究是在大约三十年前。但不知为什么,这项研究成果没有发表,也没有记录留存,你觉得这样都可以吗?”
“没关系。99.99%的藏宝图都是假的,但如果不去挖掘,就不可能遇上那0.01%的宝藏。”
虽然这个男人很让人讨厌,但他有着很好的表达能力。伯朗默默点头。
“大哥,”枫说,“现在去牧雄先生那里吗?”
“现在?”
“因为勇磨先生说牧雄先生是独居,晚上几乎不出门,如果想好好和他谈,那晚上最合适了。”
“正所谓事不宜迟,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我不勉强你。”勇磨不安好心地笑着。他可憎的笑容仿佛正在宣告,枫把自己当成了可以商量的小伙伴。
不能让这两人单独去。“我知道了。”伯朗回答。
据勇磨说,牧雄是他所经营的居酒屋的常客,偶尔还会在店里遇上。这种时候,他多少都会给他点儿优惠。
“我觉得不用我说你们都明白,牧雄先生是个怪胎。老爸也经常抱怨说他怪,不知道怎么相处。”勇磨愉快地说着,单手操作着奔驰的方向盘,车内的后视镜上挂着交通安全的平安符,“但他在学习上却出类拔萃,不管是初中还是高中,他都是年级第一。不过,他不是真正的天才,而是那种一点点完成极需耐性的枯燥工作,最后获得成果的类型,算是某种偏执狂吧。他无法成为研究者里的巨星,却是超级副手的最佳人选。所以老爸对牧雄先生下了命令,让他去辅佐康治。”
“这件事是从佐代女士那里听来的吗?”伯朗坐在后座上问。枫坐在副驾驶座上,这是勇磨的吩咐。因为是勇磨开车去牧雄家,所以他们也不好违背。
“是老爸说的,我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因为对将来的方向感到迷茫,所以他告诉了我这件事,还问我要不要也走医学这条路。我干脆地拒绝了他,因为有明人在嘛。我觉得不论是矢神家还是矢神综合医院,将来一定都会由他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