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损的花(第8/9页)

“你找我?”他追加了句。

“嗯。朴队长,我是来报案的。”我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在耗尽人生最后的气力,坍塌的悲伤油然而生。原本觉得见到朴迟——这个只在报纸电视上看到的名人心里会有些异样,没想到真实感觉却如此平淡。

对方的目光却似箭射来,“你坐。慢慢说。”然后他又放下便当盒给我倒了杯温水。

我整个人却倚着墙缓缓滑下,“不要问我那些流程上的问题,我没时间。我只想知道你们管工北路的下属派出所出警到辖下地点最快要多久时间?”

“工北路?这要看具体地址了。不过通常情况下半小时内能到。出什么事了?”男子抓了抓自己的头,随后和善地询问。

“工北路6号17室,一个高中女孩被绑在家里的地下室里。被困时间已经约有三十个小时了,性命垂危。大门备用钥匙在窗台的芦荟盆下面,地下室的备用钥匙在写字台最右边的抽屉里。你们务必要相信我并用最快的速度去解救她。”我一口气说完。

可能是我的神色看上去很正常,总之他和闻声而来的其他警员只是怔了怔,立刻忙碌起来,我听到他对着话筒要求立即出警。

“多长时间可以救出人?”见他挂线我赶紧拽住。

“如果路况好,五到七分钟就可以赶到那。但开锁救人这个就说不准了,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顺利,我想一刻钟应该没问题。毕竟还要配合医护人员。”

“一刻钟?十分钟内不行?”

“如果一切都特别顺利可能能做到,但有点困难。总要加上准备时间。”男子口气逐渐锐利,“对了。有被害者被囚禁的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现在这些都不要问我,好吗。一刻钟后,我保证什么都告诉您。现在真的没时间。”

“你赶时间?”他皱着眉头,“我看你气色倒很不好的样子,还是先坐下来休息吧。”

“我没事。朴大队长能不能再帮我打个电话给刚才出警的人?”

“嗯?”

“麻烦您跟他们说,救出人后先别忙着送医院,务必先将那个女孩移到电话旁边去,我有要紧的事跟她说,会在第一时间打电话。我知道这很不合规矩,但请队长答应我吧。”

“这个不是我说了算的,要看受害者当时的身体状况,如果实在不行,医生说必须立刻治疗。那么我就没有办法承诺,毕竟人命关天。”对方考虑了一下为难答复我,“不过我想到一个解决办法,到时如果情况允许可以这样办,我们照样按出警流程操作,只是我可以给你随车警察或者医生的号码,你打过去,让那个女孩接不就行了吗?如此她哪怕躺在担架上都能接到你电话了。”

“嗯。谢谢你。”我投去感激的眼神。

“你叫什么?还是学生吧。”他一脸好奇,明明已经是队长的位置,倒更像个初出茅庐的热情新人。

“说好一刻钟后再谈的。”我笑着示意,从口袋里费劲掏出手机翻开。

本来拿这个手机是想用来报警的,没想到自己居然被绑匪“安排”到了公安局。人生真是处处如戏。

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分钟,我一边编写短信,一边在心中默默地祈祷橙子安然无恙。

或许你们更好奇我为什么跟朴迟警官绝口不提应该说的事——不过也请各位的好奇心克制一刻钟,噢,不对,只剩下九分钟了。

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朴迟警官坐在他的椅子上正走神,办公室里仍然是一片忙碌景象。

刚刚他把随车医生的手机号给了我。之前我用那个我夺来的手机上了会儿网。

我将自己的手掌在墙上撑开,用其撑起自己的身体靠着墙站立——这个动作现在对我而言十分艰难且费时。

我尽量让自己直立着,再次看了眼自己四分钟前编写的存在草稿箱的短信:

“亲爱的宏树,现在你面前驾驶座上的男人,是我的复仇天使——快逃命吧,祝你好运。橙子。”

深深呼吸,我将短信发送出去,接着很平和地面向朴迟队长,“您和警官们都带枪了吗?”

对方诧异地看着我,“什么意思?”

“只是随口问问,我要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我笑笑,直到自己完全步出那间办公室。

也祝你们好运,我心中想。经过楼梯旁那面镜子时特意朝里望了望自己,虽然两天没有洗漱,感觉也没多大变化。

我拿起手机拨打那个医生的号码,从楼梯往下走的时候恍惚听到不远处哪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我的电话也通了。“麻烦您将电话交给橙子接。”我说。

那头却传来呜咽声,“……姐姐……”

我拖着自己两条腿一步步继续朝下走,“嗯。现在边上有不少人吧,为了保险起见,从现在开始你用日语跟我说话。”

“好的。”妹妹用日语说。

“身体状况如何?”我简短地问道。

“我身体不要紧,可是姐姐……我们家的地下室里……那具尸体……是妈妈!姐姐,妈妈死了!”妹妹的声音明显在颤抖,我听到话筒那头附近有人嘀咕:“她怎么在用日语说话?”

“橙子,姐姐对不起你。”

“姐姐……不会的,我绝不相信,不是姐姐做的!”橙子的语调高亢地重复着。

“橙子你安静地听我说,是姐姐错了。我向你道歉。橙子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了,你要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

“我不要听这些……姐姐你现在在哪里?橙子好害怕呀。”话筒那边的声音凄凉无比。

“我在公安局,橙子不要怕。姐姐已经替你复仇了。那个害我们的坏人,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我笑出声,“橙子和姐姐从来没有出过半点问题。是那个人一直在做错事,戏弄我们。那个人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姐姐!”那头却是按捺不住的哭泣,“你又做了什么?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求求姐姐了,橙子现在只剩下你了。求求你快点回到我的身边,这一切都过去了……真的过去了。我什么都不会跟警察说的,橙子只想和姐姐一辈子生活在一起……永远不会离开对方。”

“君がもうこれ以上,二度とこわいものを,見なくてすむのなら,僕は何にでもなろう。(译:只要能够让你从此不用再看到这世上的可怕事物,我愿化为任何东西)再见了我最最亲爱的妹妹。”我合上电话,沿着石纹格子线往那辆黑色的汽车走去。

我每一步都似乎变得轻快起来,那辆汽车离我只剩下三十米左右的距离了。

一颗子弹打中了我的左臂,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剧烈痛苦,却仿佛是个木头人般地继续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