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沼别墅的惨案(第2/2页)

“快进去!快进去!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塞笛厄斯恳求道。

我们跟着他来到甬道左边女管家的房间。那个老妇人正惊慌失措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可是她一看到摩斯坦小姐,就像得到了某种安慰似的。

“我的上帝,看您这张温柔恬静的脸有多好!”她激动地向摩斯坦小姐哭诉,“看到您,我就感觉好多了!我这一天呀,实在是太难熬了!”

我的伙伴轻轻抚拍着她那满是皱纹的手,低声说了几句温柔的话,以此来安慰她。老太太那惨白的面色渐渐恢复过来了。

“主人锁上了房门也不跟我说话,”她解释道,“我一整天都在这里等他的吩咐。他平时常常喜欢独自待着,可是一小时以前,我怕出事,便上楼从锁孔往里偷看了一下。您可一定要上去,塞笛厄斯先生,您一定要亲自上去看看!十年来,不论是巴索洛谬先生高兴的时候还是悲伤的时候,我都曾见过,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像他现在这样的面容。”

歇洛克·福尔摩斯提灯在前面引路,塞笛厄斯吓得牙齿相碰、两腿发抖,幸亏有我扶着他,才一起上了楼。在上楼的时候,福尔摩斯两次从衣袋里掏出放大镜,仔细地查看那些留在楼梯棕色地毯上的泥印。他缓缓地沿着楼梯一级一级走上去,把灯靠近地面,前后左右细细观察。摩斯坦小姐则留在了楼下,与惊魂未定的女管家做伴。

上了三层楼梯,前面有一条长长的甬道,右面的墙上有一张印度挂毯,左面有三个门。福尔摩斯依旧一边慢走一边有条不紊地观察。我们紧紧跟在他后面,长长的身影投在身后的甬道上。第三道门就是我们的目的地。福尔摩斯先是用力敲门,里面并无回应;他又转动门钮,用力推门,也没有推开。我们把灯靠近门缝,看到里面是用非常粗的门锁倒闩着的。钥匙经过扭转,因此锁孔并没有被完全封闭。歇洛克·福尔摩斯俯下身从锁孔往里看了看,马上站了起来,倒吸一口凉气。

“华生,这里的确有点恐怖。”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激动。他说:“你来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顺着锁孔往里一看,吓得我赶紧缩了回来。淡淡的月光直射屋内,隐约之间有一张仿佛悬在半空的脸在向我凝视,脸以下全部浸在阴影里。这张脸与我们的朋友塞笛厄斯的脸一模一样,都是光亮的秃顶,都是一撮红头发,都是没有血色的脸,可是他的表情非常死板,有一种可怖的狞笑,一种极不自然的露出牙齿的笑。在如此沉寂和月光照射下的屋子里,看到这种笑脸,简直比看到任何愁眉苦脸的样子更令人胆战心惊。屋里的这张脸与我们那矮小的朋友很相像,因此我忍不住回头来看看他是否还在我们身边。忽然,我又想起他曾经说过,他和他的哥哥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这太恐怖了,”我对福尔摩斯说,“该如何是好呢?”

“一定要把门打开。”说着,他就朝着门跳过去,把全身的重量都附加到锁上。门发出了声响,可是依旧没有被推开。于是,我们几个一起合力冲撞,只听“砰”的一声,门锁断了,我们进入了巴索洛谬的房间。

这个屋子布置得就像化学试验室一样。正对着门的墙上摆放着两排带有玻璃塞的玻璃瓶子。桌上摆满了本生灯、试管和蒸馏器。在墙的一角,有很多盛装酸类的瓶子放在藤筐里。其中一瓶好像已经泄漏,流出一股黑色液体。房间的空气中充斥着一种特别刺鼻的类似柏油的气味。在屋子的一边,一堆散乱的板条和灰泥上面架着一个梯子,梯子上头的天花板上有一个洞,大小刚好可以供人出入。梯子的下面还有一团长绳,散乱地盘放在地上。

桌子旁边是一把带有扶手的木椅,上面坐着这个屋子的主人,他的头歪在左肩上,脸上露出惨笑。他早已变得又硬又冷,显然已经死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我们看到,不仅他的面部表情非常特别,就连他四肢的蜷曲也与正常的死人不同。在他那放在桌子上的一只手的旁边,有一个古怪的器具——一只粗糙的棕色木棒,上面用麻绳绑着一块石头,好像是一把锤子。旁边还有一张从记事簿上扯下的破纸,上面有一些十分潦草的字。福尔摩斯瞧了一眼,就把纸递给了我。

“你看看。”他扬起眉毛说道。

在提灯的光线照射下,我惊恐地看到上面写着“四个签名”。

“我的上帝!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问道。

“谋杀!”他一边弯下腰检验尸体,一边答道。“噢!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来看!”他用手指着扎在尸体耳朵上面头皮里的一根黑色的长刺。

“好像是一根荆刺。”我说道。

“这确实是一根荆刺。你可以将它拔出来。不过得小心一些,这根荆刺上面有毒。”

我伸出拇指和食指将它拔了出来。荆刺刚一取出,伤口就立即合拢,除了一点点血迹能显示伤口的位置之外,很难再找出其他任何痕迹。

“对于我来说,这件事完全离奇难解。”我说道,“我不仅没弄明白,反而更糊涂了。”

“正好相反,”他答道,“每个环节都已经很清楚了,我只要再搞清楚几个问题,整个案子就真相大白了。”

自打进入这个屋子以后,我们几乎把我们的同伴忘在脑后了。他依旧站在门口,依旧那样哆嗦和叹息。突然间,他失望地尖叫起来。

“所有的宝物都丢了!”他叫道,“他们把宝物全都抢走了!我们当初就是从那个洞口把宝物取出来的,还是我帮他取下来的!我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昨天晚上我从这儿离开,下楼的时候还听见他在锁门呢。”

“当时是什么时候?”

“当时是十点钟。现在他死去了,警察来了以后一定会怀疑是我把他害死的,他们肯定会这样怀疑的。不过,你们二位不会也这样认为吧?你们一定不会认为是我害死他的吧?假如是我把他杀死的,那我还会把你们请到这里来吗?哎呀,天哪!哎呀,天哪!我知道自己快要疯了!”他跺着脚,狂怒得开始痉挛起来。

“舒尔托先生,别怕,您根本没有担心的理由。”福尔摩斯拍拍他的肩膀,温和地说道。“听我的话,现在坐车去警署报案,您要答应配合他们做一切工作,我们就在这儿等您回来。”

这矮个子茫然地照福尔摩斯的话去做了,我们听见他步履蹒跚地摸着黑向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