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求证

玛丽昂和韦弗愁容满面地坐在客厅里。两人紧握着手,沉默得令人生疑。警官干咳了几声;埃勒里满腹心事地擦着他的夹鼻眼镜;韦利眯起眼,好奇地欣赏着墙上挂着的一幅雷诺阿的作品。

看到有人进来,这对恋人一下子跳了起来。

“爸爸怎么样了?”玛丽昂一边急促地问着,一边伸出纤纤玉手抚摸着微红的面颊。

“已经休息了,弗伦奇小姐,”警官有些尴尬地答道,“呃——我们只问一两个问题,年轻的女士,然后就告退埃勒里!”

埃勒里直截了当地提出了他的问题。

“您的那把寓所钥匙,弗伦奇小姐,”他问道,“是否一直带在身边?”

“噢,当然,奎因先生。您该不会以为”

“再问一个明确些的问题,弗伦奇小姐。”埃勒里和蔼地说,“这么说吧,四周之内,您的钥匙没离开过身边吧?”

“当然没有,奎因先生。这是我自己的钥匙,而且其他任何一位需要进寓所的人也都有他或她自己的钥匙。”

“您真是伶牙俐齿。我能暂时借用一下您的钥匙吗?”

玛丽昂侧身看着韦弗,显得有些犹豫不决。韦弗拍了拍她的胳膊,让她放心。

“照埃勒里说的做,玛丽昂。”他说。

玛丽昂默默地按铃唤来女仆。不一会儿,那把钥匙就到了埃勒里手中。和他收集到的其他几把钥匙相比,这把钥匙的唯一不同之处就在于小金片上刻着的字母是M.F.。埃勒里将它和其他钥匙搁在一块,低声致谢后,退到了一边。

警官迅速地靠上前来。

“弗伦奇小姐,我要问的问题可能会令你觉得难以启齿。”他说。

“我——我们哪敢不回答您的问题,奎因警官。”姑娘淡淡一笑。

警官抚弄着他的小胡须。“这么说吧,你和继母之间的关系如何?愉快?紧张?还是公开敌视对方?”

玛丽昂没有立刻回答。韦弗在地上蹭着脚,掉开了脸。姑娘美丽的双眼坦诚地迎住了老人的目光。

“‘紧张’应该是个确切的词吧,”她的声音清纯甜美,“大家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亲密。威妮弗雷德一直就偏爱伯尼斯——这当然是天经地义的——至于伯尼斯,我们从一开始就合不来。时间久了,而且——而且又发生了一些事,隔阂自然也就加深了”

“一些事?”警官急切地追问道。

玛丽昂咬着嘴唇,红了脸。“嗯——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她搪塞着,匆匆往下说,“我们都极力掩饰彼此间的厌恶——为了爸爸,但恐怕不是很成功,爸爸可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迟钝。”

“我明白。”警官咂着嘴,做关切状,随后又迅速地挺直了身子,“弗伦奇小姐,你是否知道些什么?没准能为我们查找凶手提供些线索。”

韦弗脸色苍白,倒吸了一口气。他刚想提出强烈抗议,埃勒里制止了他。姑娘愣了一下,但并未退缩,她的手疲惫地在额头上掠过。

“我什么都不知道。”声音轻得近乎耳语。

警官表示不相信。

“噢,请别再问我任何有关有关她的事了。”她突然痛苦地喊道,“我不能再这么做了——对别人说她的不是,试图说出实情因为”她稍稍镇静了些,“因为那可怜人已经死了,再搬弄是非是很不道德的。”她打了个寒战。韦弗勇敢地搂住了姑娘的肩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弗伦奇小姐,”埃勒里彬彬有礼地问道,“有件事您还是能够帮得上忙的您的异母妹妹——她抽什么牌子的烟?”

这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大大出乎玛丽昂的预料,她猛地抬起了头。

“当然是抽‘公爵夫人’了。”

“确实如此。她只抽这个牌子吗?”

“是的,至少从我认识她时起,她就一直抽这牌子。”

“她,”埃勒里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她抽烟的方式是否有什么特别,弗伦奇小姐?也许她有一些稍异于常人的习惯?”

玛丽昂的眉头可爱地皱到了一起。“如果您是指习惯的话,”她踌躇了一下,“就是明显的神经质——是的。”

“这种神经质是否有引人注目的表现形式?”

“她总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奎因先生。而且每支烟从来都只抽五六口。她似乎天生就不能平心静气地抽完一支烟,总是抽几口,就把长长的一截烟掐灭。她掐烟的动作几乎总是——恶狠狠的,那些抽剩的烟全都弯曲变形。”

“非常感谢。”埃勒里紧闭的双唇边,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弗伦奇小姐,”警官接着发起了进攻,“昨晚晚饭后,您就离开了家,直到深夜才回来。这四个小时里,您在什么地方?”

沉默。但惴惴不安的沉默中突然涌起了一股股情绪的暗流,连沉默似乎也有了内容。这是一个充满了戏剧性的瞬间:瘦小的警官往前倾着身子,一副警觉、理智的模样;身材修长的埃勒里散漫地站在一边;大块头韦利威风凛凛地绷着脸;韦弗的表情可谓瞬息万变,此刻,他是一脸的苦相——纤弱的玛丽昂•弗伦奇则完全是苦难的化身。

有人吸了口气,打破了沉寂。玛丽昂轻叹一声,四个男人暗自松了口气。

“我在公园里散步。”她答道。

“哦。”警官微笑着欠了欠身,伸手理了理他的小胡子,“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弗伦奇小姐,再见。”

警官说完,便和埃勒里、韦利一起离开了弗伦奇家。

玛丽昂和韦弗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尽管门早就关上了,但两人却仍垂头丧气地待在原地,眼睛看着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