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Rh阳性血 第六章(第2/3页)

尼克尔斯说:“他觉得他锁上门了。他在证人席上时能够发誓说他把南门锁上了,并且检查过了每一个座位吗?他为什么会检查呢?他又没有想到会发生谋杀。哈利或者其他的嫌疑人有足够多的藏身之地,完全可以隐匿起来。想必当时教堂里还很黑,只有祈祷用的微弱烛光。”

副警长习惯在自己的发言中掺杂一些奇怪的引用。达格利什一直都不确定他是有意这么做的,还是说这些词是从他脑海里某个快要被遗忘的校园传说中浮现出来的。现在,达格利什又听见他在说:“你本人和博洛尼有多熟?”

“我在委员会的会议上见过他几次。我们有一次一起乘火车去参加一场审判会议。还有一次,他让我去办公室找他,我们一起走过圣詹姆斯公园去议院。我喜欢他,但是并不对他着迷。我对他和其他的受害者态度一样,并没有产生额外的共鸣,这里面没有包含私人感情。但我承认自己并不希望看到他在死后还被别人当作残忍的凶手。”

尼克尔斯说:“这一切都仅凭一块血污证明?”

“我们还需要别的什么证据吗?”

“就认定谋杀这个事实而言,不需要了。我也说过,你需要说服的不是我。但我看不出你还能再取得什么进展,除非你发现一项不容反驳的证据,能够把你的嫌疑人和犯罪现场联系起来,”尼克尔斯又补充道,“而且越早越好。”

“我猜已经有人向警察局长抱怨此事了。”

“还不是老一套,两具尸体,两个人被割断喉咙,一个在逃的杀人犯。‘为什么你们不去抓住这个危险的疯子,而是要对值得尊重的市民的私人车辆、衣服和房子进行搜查?’顺便一问,你在嫌疑人的衣服上找到什么痕迹了吗?”

达格利什想,这样说简直是有意嘲讽,不过并不令人感到意外:这个新成立的、旨在调查潜在敏感重案的部门已经被指责粗鲁而不谨慎了。他知道会是哪些人发出这种谴责之声。他说:“没有,但是我也没指望能找到。凶手当时是赤身裸体或者近乎全裸的。他身边就有可以清洗自己的地方。有三个路人在晚上8点刚过时听到了教堂中传来水声。”

“博洛尼吃晚饭之前在洗手?”

“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他肯定洗得相当彻底。”

“但是当你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左手,也就是没有沾上血污的那只手,确实是干净的?”

“是的。”

“那不就得了。”

达格利什说:“博洛尼的毛巾搭在小礼拜堂的一把椅子上。我觉得凶手是用厨房里擦杯子的茶巾擦干了自己。我们去的时候茶巾依然潮湿,而且不是某部分,我摸的时候整条毛巾都是湿的。而且他是被自己的一把剃刀杀害的。博洛尼放在水槽旁边的盒子里有两把贝灵翰姆。如果是随随便便闯进来的人,或者说是哈利·麦克,他们都不可能知道这里有几把剃刀,甚至有可能都不知道盒子里面装的会是什么。”

“天哪,什么是贝灵翰姆?为什么这个男人不像大家一样用吉列剃须刀或者电动剃须刀?好吧,那就是知道他用剃刀刮胡子的人干的,他知道他当晚会在教堂里,还能进入到坎普顿小丘广场的宅子里拿出来火柴和日记本。你知道谁最符合这一系列要求吗?博洛尼他自己。而你反对这种自杀理论的依据就是一块血污。”

达格利什开始觉得直到这起案子结束他都摆脱不了这四个字了。他说:“我想,你该不会是说博洛尼先是割断了自己一半的喉咙,然后跌跌撞撞走到哈利身边,谋杀了他,在这个过程中血流到了地上,然后又跌跌撞撞地走回房间另一端,最后又给了自己一刀,彻底割断了喉咙吧。”

“我没有这么说,但是被告辩护律师可能会这么说。基纳斯顿医生也没有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你和我都见过能言善辩的律师打赢官司的。”

达格利什说:“他在那个小礼拜堂的时候写了些东西。实验室辨认不出是什么字,但是他们觉得他有可能是签了自己的名字。吸墨纸上的墨水和他钢笔里的墨水是一致的。”

“那就是他写了一封遗书。”

“有可能,但是遗书现在在哪里呢?”

副警长说:“他把它放在日记本里一起烧掉了。好吧,我知道你会说什么,亚当。一个要自杀的人写好了遗书,会马上把它烧掉吗?这也不是不可能。他可能是对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不满意。文字苍白无力,全是些陈词滥调,算了吧。毕竟这种行为本身就说明了一切。不是所有自杀的人都会留下遗言再‘走入那良夜’ [2] 的。”他的脸上一瞬闪过一丝愉悦的表情,就好像很满意自己能够迅速引用这样一个意象,但又希望自己能够想起来这个意象的出处。

达格利什说:“他有可能写的是另一样东西,他不会马上就往上面盖吸墨纸,而另外一个人又很想摧毁掉这个文件。”

尼克尔斯有的时候领会能力并不是很强,但并不吝于花费时间。他现在就开始花时间思考了。然后他说:“当然,如果是这样的话就需要三个签名。这个理论很有意思,也能增强至少两个嫌疑人的作案动机。但是,反过来说,没有任何的证据。我们又回到了原点。你搭建了一座非常精妙的大厦,亚当。我已经差不多相信了。但是我们需要的是确凿的物证。”

他补充道:“可以说这就像那座教堂,这座精妙的建筑建立在未经证明的假设之上,它自身有一套逻辑,但一切只有在别人接受了其基本假设,即‘上帝是存在的’之后才能成立。”

他似乎对自己打的这个比方非常满意。达格利什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他看着副警长十分敷衍地快速翻阅剩下的几页材料。他合上文件,说:“真可惜你们没能追踪到博洛尼离开坎普顿小丘广场62号之后的活动。他似乎就此人间蒸发了。”

“并非完全如此。我们知道他去了肯辛顿主街一家名为威斯特顿公司的房产中介,见了他们的一位谈判人,西蒙·福莱特·布里格斯。他让公司的人第二天去检查并对他家进行估值。很明显,这不太可能是一个想要自杀的人会做的事。福莱特·布里格斯说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像让他们卖掉的是一套只值四万英镑的一居室地下室公寓。他确实很委婉地表示过要卖掉一座自打建成后他们家族就一直居住的老宅是件令人遗憾的事。博洛尼答复说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近150年了,该轮到别人住进来了。博洛尼并不想深入讨论这个话题,只是想确保第二天会有人前去估值。这次会面时间很短。他11点30分就离开了。我们还没能找出他在此之后的下落。但是他有可能走进了某座公园,或者是到河边去了。他的鞋子上沾满了泥土,之后又清洗并收拾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