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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惠听着老师的演讲深刻反省。要是考不上立教大学、青山学院这个水平的名校,父母肯定不会放她去东京。到时候,她只能选本县或仙台的私立大学。考试直接决定她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但她的确不在乎最后学什么专业。除了有顶尖头脑的人才,大多数青少年都不是冲着“学习”上大学的。再说了,有些大学连偏差值[2] 低于四十的学生都收。大人们要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呢?

之后,话筒交到升学指导老师手里。老师从全国统考制度讲起,又介绍了高校自主招生的报考方法和周边几所大学的保送名额,还把从现在到明年三月的迎考日程写在白板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一片。

“你们都不记笔记吗?”年级组长插嘴道,“我数了一下,发现带纸笔来的学生还不到一成。剩下的人准备怎么办?背下来?你们的记性可真好啊。别以为老师回头会发归纳好的讲义!说明会一结束,我就让值日生把白板擦了!”

学生们惊呼道:“哎——”

“瞧瞧,这种态度就证明你们还不够紧张,对自己还不够狠。”年级组长提高嗓门,鼻头挤出无数皱纹。

在说明会的最后,他正色道:“下面我要讲的问题有点敏感……”原来话题与关键时期的人际交往有关。

“如果你和你的朋友选择的毕业去向不同,你们的关系难免会产生一些变化。不准备考大学的朋友约你出去玩,但你拒绝了。朋友也许会怪你没义气。可你们仔细想想,一个在关键时期打扰你学习的人,称得上真真正正的‘朋友’吗?只要他换位思考一下,就会在心里为你加油鼓劲,而不是占用你的时间。这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应该做的。我希望你们都能坚定立场,拒绝这种邀约。跟外校学生打交道时也是一样的。不要害怕被老朋友排斥,因为你们一定会在升学班里交到新朋友。本校学生升上高三之后就会按毕业去向分成‘升学班’和‘就业班’。想必你们也知道,准备升学的学生会被分成五个班,集中在校舍的四楼。这层楼除了五个升学班的教室,就只有实验室和电算室这类特殊教室了。也就是说,在这层楼学习生活的只有你们。虽然一部分学生认为这样的安排是搞歧视,搞隔离,但老师们觉得,这才是最好的法子。我们殷切地希望你们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这也是老师的梦想啊!”

听完这番话,史惠竟产生了一丝感动。年级组长说不定是个好老师。如果这场升学说明会旨在让考生摆正心态,那它的确成功了。连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男生都老老实实地听着。瞧这架势,大家应该会埋头学习好一阵子。

散会后,白板前挤满了人。有人甚至用圆珠笔往自己掌心写字。

“真拿你们没办法……老师明天破例给你们发讲义。”

在这种光景面前,年级组长欣慰地说道。学生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女生将老师团团围住,一边用手指戳他一边说:“老师你真坏。”

史惠也燃起了熊熊斗志——一定要考上东京的大学,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表参道和银座走走。要是平时散步的地方变成梦城,她一定会懊恼终生。

放学后,史惠动身前往补习学校。参加说明会的学生有一大半是同路人。和平日一样,她在电车上看到了一群坐在地上的商业高中学生。他们显得比平时更蠢了。

“听说向田高中刚开过升学说明会?”补习学校的年轻讲师不知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在课前说了这番话。

“老师是不是让你们谨慎选择学院和专业?这是文部省的指导方针,你们随便听听就是了。高中生怎么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呢?老师我进补习学校之前,还在食品公司当过销售。进公司第二年,我就意识到自己不适合这份工作,立刻跳槽了。在三十岁之前,每个人都在不断重复这个过程。所以,要是你还不确定努力方向,就往名校考,因为偏差值高的大学会给你更多的选项。”

讲师连珠炮似的说着,那速度让人听着很是爽快。“闲话就说到这儿。大家要好好加油哦!”讲师拿起教材,往白板上写了一串英语语法。史惠和其他同学赶忙做笔记。才一天的工夫,她却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两把。

今天,她听得分外认真。和美居然还举手提问了。有人为自己加油鼓劲总是好的。如果孤军奋战,她肯定不会这么努力。

课一直上到傍晚六点半。她喝着从自动售货机买的罐装咖啡,和同学聊天。北高的男生也在。春树把崭新的大衣搭在肩头。现在正好是商场打折的时候,那大衣可能是他母亲去东京买回来的。

“春树少爷果然是资产阶级,听说你连内衣都穿拉尔夫·劳伦的?”

男生们开着春树的玩笑。

“就你烦人……谁让我妈有购物癖呢。我那个还在上初中的妹妹都用上了爱马仕的背包。她自己还买了身皮草大衣。在这种乡下,穿皮草给谁看……”

春树皱着眉,毫不客气地透露自家的内情。

一行人走出教室,正要回家,史惠却被一脸凶相的讲师叫住了。他瞪了史惠一眼。“喂,久保,没交自我诊断表的就剩你了。”

史惠差点忘记这件事。讲师给大家发过一张表,让大家分析自己每门课的强项与弱项。史惠把空表弄丢了,所以一直没交。

“你给我填完再走。老师们要统计数据,少一张都不行。”

“哦……”史惠缩着脑袋回答。和美笑着嚷:“久保史惠同学要留校啦——”男生们也笑了。无奈之下,她只得跟讲师回到办公室,找张角落里的桌子填表。

窗外天色已晚,小雪在夜幕中飞舞。一想到自己下了电车还得骑自行车回家,她便眉头紧锁。对了,一会儿去厕所穿条打底裤。反正北高的男生都走了,还要风度做什么。

夜晚七点,史惠独自走出补习学校所在的大楼。她紧握手机,快步走向电车站。商店街的店铺关了大半,寒风把卷帘门吹得嘎哒嘎哒直响。除了她,街上没有一个人影。也许是下雪的缘故,但眼前的光景着实诡异。有些商店还开着门,却没人看店。反正也没有客人来,或许大家都去里屋吃晚饭了。

街道的冷清与崭新的路灯形成鲜明的对比。路灯每隔十米就有一座,铁柱刷成了时髦的胭脂色。不合时宜的明亮反而衬托出周遭的萧条。这些路灯上还装了扩音器,一刻不停地放着音乐。到底是谁拍板造了这些废物,简直莫名其妙。

史惠走到车站前,看见路边停着一辆崭新的银色轿车。车的后备厢敞开着,一个年轻男人站在旁边,死死盯着她这边。男人的外貌没有明显的特征,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了件橄榄色的美国空军式夹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