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有人在盯着我(第2/3页)
我很清楚这令人不快的观点有许多不对的地方,但它一直萦绕在我脑中挥之不去。吃早餐,打喷嚏,准备上班,最后吃两片感冒药,出门,打喷嚏,自我嫌恶的不满始终在我耳畔低语。我挥不掉“我有罪”这个荒谬的念头——或许我更加罪不可赦,毕竟目前为止凶手只杀了克莱因一个人,而我的檀木礼盒里收藏了52个载玻片,每个载玻片上的血滴都代表了一位逝去的玩伴。这么说,我做了52次坏事儿?
这当然荒谬至极;除去为了好玩儿这点,我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于正义,得到圣哈里准则的认可,而且对社会有益。可能因为我太过醉心于冥想,直到汽车爬下1号国道并进入帕尔梅托高速公路,我才发现事情有点儿不对劲儿。自保机制的紧急鸣响总算冲出自我中心这片浓雾。尽管只是一声微弱的警报,却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静心倾听,那声音即刻形成一个很明确的念头。
有人在盯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确信,但我就是确信。我的身体几乎能感觉到胶着在我皮肤上的视线,仿佛一把利刃的刀尖正沿着我的后颈缓慢移走。这种感觉如同太阳的热量般确切而不容争辩;有人在盯着我,看的对象肯定是我,出于某种于我不利的理由,一直盯着我。
理性争辩道:现在是迈阿密早高峰时段;几乎任何人都有可能出于任何理由心怀厌恶甚至憎恨地瞪着我——也许他们不喜欢我的车,也许我的身影让他们想起自己八年级时的代数老师。可不管理性怎么说,谨慎依然反驳道:因为什么看我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们在看我。有人心怀不轨地盯着我,我得找到那个人。
我慢悠悠地随意看向四周。我的车挤在再正常不过的早高峰车辆中间,与以往每天早上别无二致。这会儿我右边两排车道上,一辆破旧的雪佛兰英帕拉,再远一点儿是一辆车顶带帐篷的老式福特面包车。两辆车后面一列分别是丰田、悍马与宝马,没有哪辆车看起来比其他车更具威胁。
我再次看向前方,随着车流往前开了一点儿,然后慢慢转向左——
刚转了不到6英寸,我便听见一声轮胎的尖叫。和着刺耳的喇叭声,一辆老式本田车飞速驶离帕尔梅托高速公路入口匝道,沿着马路一侧开回1号国道。汽车呼啸着朝北驶去,闯过黄色信号灯,消失在路旁。我只看到那辆车左侧的尾灯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晃荡着,后备厢上有一块黑色的“胎记”。
我眼看着它开远,直到后面的司机按响喇叭才回过神。我竭力说服自己这纯粹只是巧合。我非常清楚迈阿密有多少辆老式本田车,我把它们全列出来了。截至目前,我已经拜访了其中8辆,刚才那辆很可能是余下的某一辆。我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个临时决定今早换条路上班的白痴;很可能是某个突然想起咖啡壶忘关,或者忘带演示文稿磁盘的家伙。
可无论我想出多少平庸的好借口来解释那辆本田车的行为,另一个阴暗而笃定的想法都会不断予以反驳,冷静坚决地告诉我,不管开车的人是谁,都曾心怀不轨盯着我看了半天,而当我转头看过去时,他们则像被鬼追一样,火速逃走了。我们十分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早餐开始在我胃里搅动,手心沁满了汗水。可能吗?可能是那晚看见我的人找到我了吗?在我找到他们之前对方已经用某种方法找到我,获得我的车牌号——刚才是在跟踪我?这是疯狂的、愚蠢的和不可能的——这件事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是荒谬的、不可思议的和超乎常理的——但是可能吗?
我心下想到:我和瓦伦丁被人看见的那栋弃屋,与法医奇才德克斯特·摩根没有任何联系。不管是去还是离开那栋房子时,我坐的都是瓦伦丁的车,逃走时没人跟踪我。所以跟踪我是不可能的——根本没这么回事儿。
这只能是魔法或者巧合。虽然我对哈利·波特完全没意见,但我投巧合一票。弃屋离帕尔梅托高速公路与1号国道交叉口也就1公里多点儿,这似乎让巧合变得更加可能。我已假定对方生活在弃屋同一区域——那么假如他确实如此,便几乎不可避免地要沿1号国道上下班,而且相当有可能开上帕尔梅托高速公路。大多数人每天差不多都会在同一时间上班,住在这片地区的人都会沿同一条路开车出门。事情明显得令人心烦,要知道正因如此每天早上这个时间才会无限期地塞车。因此事情并不像最初看上去那样充满巧合。事实上,如果我们俩反复在同一时间走同一条路,只要时间够长,他迟早会看见我的车,甚至我,这种情况可以说极有可能。
他也确实看见我了。再一次,看见我,而且这一次,他还有机会好好打量我一番。我试图计算他大约看了多久,然而根本没法儿算;车流一直走走停停,每停一次差不多都要两分钟。至于他多久才认出我则纯粹靠猜。可能就几秒,我只能相信我的报警系统。
但这点儿时间也足以让他记住我这辆车的构造、颜色与车牌号了。天晓得他还记下了别的什么。我很清楚仅凭这一半儿的信息我能做出什么——仅凭车牌号他便完全有可能找到我——可他会吗?目前为止除了惊慌逃窜对方什么都没做。他真的会来拜访我,拿着一把切肉刀杵在我家门口吗?如果是我,我会——但他不是我。我异常擅用电脑,还拥有对大多数人而言不可用的资源,我能用它们来做别人做不了的事儿。世上只有一个德克斯特,而他不是。不管他是谁,他都不可能是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不了解他的为人,不知道他会做什么,无论我用多少种方式告诉自己并不存在真正的危险,都无法把“他准备做点儿什么”这种不合逻辑的恐惧抛开。纯粹的恐慌尖叫着占领我的大脑,将冷静的理性打至沉默。他又看见我了,这次看见的是我日常的秘密人格。我进一步暴露在他面前,自从记事儿以来,我从未觉得如此无助。
我不记得自己怎么开车驶上帕尔梅托高速公路,继续早上的通勤,没像只游荡的负鼠一样被狂怒的交通轧成扁平纯属走运。到单位后,我才冷静了些,总算可以挂上一张令人信服的合理表情,可一度在我脑海中澎湃的焦虑依然像凝固的死水一般一动不动,徒留我一个人处在心惊胆战的边缘。
好在理智破烂不堪的碎片依然健在,我才没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琐碎心事中。不过德博拉与没精打采跟在她身后的新搭档杜瓦蒂进屋时,我虽然得以分心,状态却依然没回到早上的例行工作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