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目击者找到了(第2/3页)
幽灵在博客中无数次提到被称为“A”的坏女人,可直到现在我都没留意过清单上首字母为“A”的人。我肯定是看了太多电视节目——太多灰色细胞都下线离开,一度强大的大脑随之陷入衰退的可悲状态。但我没有沉浸在赞叹自己的愚蠢中。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就是这个,我很笃定,这就是我一直寻找的答案。不合逻辑的喜悦如潮水般推着我再次跑起来,跑过街头,跑进傍晚的确信之中。
对方大约在1英里外,不过在1号国道另一头。迄今为止,我只拜访过与我家同在一侧的房子,毕竟晚上横穿高速公路实在太过危险。可如果我安全穿过马路,我就可以绕圈经过那里,再往北去看第二栋房子,赶在一小时内回家。
我在1号国道西侧跑了大约15分钟,慢慢穿过一片废墟。这里曾受到飓风安德鲁的袭击,只是再没恢复过来。周围的房子都很小,看起来根本没得到好好的照料,哪怕是那些还有人住的。门牌号大多已被磨掉,或者被植被所掩盖,有的则彻底消失了。街上停了不少破旧老车,多数已经成了被遗弃在原地的废铜烂铁。十几个脏兮兮的孩子在那些车里爬进爬出玩儿游戏。而在破败的双层公寓停车场上,更多孩子在来回踢着足球。我边跑边看着那些孩子,一心琢磨他们在生锈的旧汽车里攀爬会不会伤到自己,差点儿错过目标。
只听旁边“砰”的一声,感觉是记好球,我转头看着球划过停车场上空,飞向那个大喊“胡里奥!这儿!24”的孩子。我默默为胡里奥的球技喝彩,眼看着球从楼前飞过,楼上的门牌号赫然写着“8834”。我要找的是“8837”。我差点儿因为分心,错过了那里。
我放慢速度,开始走路,然后在公寓前停下,单脚踏上裂开的混凝土墙壁,佯装在系鞋带。我一边摆弄鞋带,一边瞥向马路对面——就在那儿。街对面的房子前立着一大片未做修剪的树篱,我要找的地方真的就挤在那里。
房子本身很小,几乎就是个小木屋,过于茂盛的杂草令我无法看到房子的窗户。一根盘根错节的巨大藤蔓缠绕住屋顶,仿佛在支撑那里,以免房子崩溃倒塌。前院将将能停下一辆本田车,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围住后院。最近一盏路灯坐落在半个街区外,马路两旁尽是些无人照料的树木。看样子夜幕降临后不管小屋里发生什么恐怕都不会有人察觉。我衷心希望真的就是这里。房主的汽车停在一大片九重葛后面。这植物占据了半个院子,从屋顶一路倾泻下来。我只能瞧见车尾伸出灌木的那一小部分。但我越来越确定我猜得没错。
这车刚诞生的时候很可能是辆充满金属光泽的小型蓝色本田,两侧喷着明亮的合金条纹。如今却变得如此破烂不堪:颜色尽褪,表面凹陷,略微歪向一侧,合金部分大体脱落,颜色也褪成某种含有灰、蓝与底漆颜色的混合色。
车身露出的一小块上有一块金属胎记似的大锈斑。我体内的暗黑羽翼开始拍打,脉搏的跳动速度也连升几级。
可我已经见过太多有锈斑的车,必须确认才行。于是我放下心中升腾起的预期,慢慢挺身,双手背到身后,装出跑累了的模样,随意看向那辆车的尾部。看不到,无法确认。遮在上面的九重葛太多了。
我不得不再靠近点儿。我需要找个白痴借口进到院子里面,窥视藤蔓后面,看看另一侧尾灯是否像我记得的那样呈奇怪的角度歪着,可我想不出任何办法。过去我经常佯装成“拿写字板的工作人员”或“装修工”,然后便足以达到目的。可今晚我已经是“慢跑路过的伙计”,无法再变装成其他身份,而且我即将耗尽在这里逗留的借口。我再次把脚搭到墙上拉伸腿部肌肉,愤然摒弃一系列走进院子、去藤叶下窥探一番的愚蠢想法,最后却差点儿做出最愚蠢、最显眼的决定——就这么直接走进去看,然后再慢跑离开。多么荒谬、危险的判断,完全背离了我自己一贯引以为傲的聪明表现。可我没时间了,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想必远方正有个十分中意我的暗黑怪神坐在云端,因为就在我即将被挫败推向愚蠢的深渊时,我隐约听见踢球的孩子们呼喊。他们正用三种语言大喊:“先生,小心!”然而不等我意识到我是这里唯一的“先生”时,球已经“砰”的一声砸中我的头,弹飞上天,滚到街对面。
我看着球滚走,有点儿恍惚,不是因为被砸了一下,而是出于纯粹的喜悦和这近乎不可能的幸运巧合。球滚到街对面,滚进那间小脏屋的院子,恰好碰上本田车的后轮停下来。
“对不起,先生。”其中一个孩子说道。
我望向停车场,他们不安地站到一起,小心翼翼地看我会不会拿球跑掉,或者直接用球扔他们。我朝孩子们报以安心的微笑,说:“没事儿,我去把球捡回来。”
我穿过马路,踏进神奇美好的“足球王子”滚进去停下的院子。我走向本田车,路上稍稍往左绕了下,竭力避免暴露自己看车的贪婪模样。进院三步,五步,六步——到了。
我停下来,感受心头片刻的喜悦,就这么看着它,任由肾上腺素席卷全身。就在那儿,摇摆的左侧尾灯早已泄露天机。它与我被人看见那天出现的一模一样,与帕尔梅托高速公路入口处绝尘而去的一模一样。毫无疑问,这就是我一直寻找的本田车。心满意足的咝声从德克斯特暗黑之塔深处传来,我感到脊椎尾部传来朦胧的刺痒,慢慢爬上我的后颈,如同一张面具扣在我的脸上。
目击者找到了。
现在,他成了我的猎物。
这时我听见覆盖藤蔓的破烂小屋里传来争执的污言秽语,随后响起摔门声。我强压心头的喜悦,不再盯着迷人的尾灯看个不停,转头望去,刚好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对方转过身,匆匆回屋继续方才的吵架。
我感到一阵忧虑;他肯定看到我了——不过见他狠狠摔上前门,我觉得我的好运依然健在。接着屋里又响起他的声音,以及女人的应答。看来我找到了他,而他一无所知,这回我的目击者总算要走到头儿了。我快步穿过草丛,走到车边,满怀深情地拍拍它,然后捡起球。
踢足球的孩子们依然聚在一起不安地站在那儿。我朝他们举起球,笑了笑。后者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简易的爆炸装置,一动不动。我扔球给他们时,他们仍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球弹了两下,一个男孩儿抓住它,所有人飞速跑到停车场的另一侧,中断的比赛才重新开始。
我深情地望向这脏兮兮的小屋,惊奇于自己的好运。院子杂草丛生,街上没有路灯——环境堪称完美,简直是一处为我们精心设计的理想暗黑之地。隐藏在阴影之下——哪怕最挑剔的怪物都找不到更棒的游乐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