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毒森林(第2/2页)

我稍微动了动,打算逃走,弗兰克马上指着我摆摆手,如同一名端着狙击步枪的狱警,盯着眼前打算逃跑的犯人。“别忘记留心昆虫,这地方有太多毒虫,不光是火蚁,这个你们都知道吧?”男孩儿们严肃地点点头,大家都知道火蚁。“很好,在这里你可能还会遇到黄蜂窝、非洲杀人蜂,或者蝎子,黑蝎子蛰一下可够疼的。你们也要小心蜘蛛,隐士蜘蛛、黑寡妇、棕寡妇……”

我深知迈阿密危险重重,可听了弗兰克滔滔不绝的演说,我忽然觉得数不尽的骇人死法正在树林里等着我们。相较于大自然贪婪的嗜血欲望,迈阿密骤然变得苍白不堪。一份永无止境的清单列在我们面前,上面每一条都足以置我们于死地,或者至少能让我们十分不爽。尽管贪婪残酷的大自然确实颇具魅力,但我开始觉得,跑到这么一个挤满致命动植物的地方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好主意。我也怀疑我们能不能在天黑前逃离弗兰克。他已讲了15分钟,野外的恐怖仍在继续。而且他似乎完全可以按这个进度把提过的每一种危险都拓展一遍。我看向四周,寻找逃跑的路径,可每个方向似乎都已被潜在的威胁堵住。显然公园里的一切都在伺机杀害我们,或至少让我们付出血的代价。

弗兰克又警告了几句短吻鳄的相关事宜,总算结束了话题——别忘了美洲鳄!它们的鼻子是尖的,而且更具攻击性!最后,他提醒大家大自然是我们的朋友。鉴于他刚普查完一长串园内致命的死因,这话听着有点儿荒诞可笑。不管怎样,科迪把弗兰克的话牢记在心,他坚持回帐篷一趟,取来他的小折刀。我在小路这头等他,旁边其他组正在忙各自手上的任务。道格·克劳利带领三名男孩儿在营地附近捡垃圾。我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直到他拿起一个被压碎的褪色饮料罐,猛地站起身,扭头看向我。

一时间,我们就这样久久凝视着彼此,克劳利微微张开嘴,而我闭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我不明白我们干吗不各自移开视线。这时,克劳利的一名队员喊了句“森王蛇”什么的,他连忙转身跑过去。我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也转过身。作为一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克劳利显然比我更不善于交际;他不知道如何与人交往,他的笨拙令我略感不爽。不过等这趟深入致命恐怖的远征结束,避开他可以说轻而易举,当然,前提是我能活下来的话。一分钟后,科迪攥着小折刀回来,我和他总算要蹑手蹑脚潜入眼前的毒森林,去寻找一些不会杀死我们的可燃枯枝。

我们缓步小心移动;弗兰克的说服工作做得相当成功,大家都坚信自己只能靠随机出现的奇迹存活下来。我看得出科迪每一步都迈得很谨慎,仿佛危险与横死的呼吸,正吹打在他的后颈上。他沿着小路蹑足前行,手握着刀刃弹出的小刀,小心翼翼地靠近每片叶子与每根树枝,好像它们会蹿起来割断他的脖子似的。大约一小时后,我们想办法收集到了一堆还算看得过去的枯枝,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我们把木料搬回营地,然后悄悄溜回相对安全的帐篷。

帐篷门开着,但我确定自己关门了。显而易见,科迪回来取小折刀时忘了关。真叫人加倍心烦,要知道现在大家都清楚这地方危机四伏,那些兴奋得发抖的骇人生物正伺机准备潜入我们的帐篷,毒死、折磨、吞食我们。可想到这趟旅行的目的——与科迪愉快交流,就会意识到责骂他粗心或许不是建立亲密关系的最佳方式。所以我只好叹了口气,警惕地爬进帐篷。

当天的晚餐成为一次公共活动。所有人聚在篝火旁,开心地吃着传统野外食物——豆子和香肠,就像卡卢萨人吃的那样。稍后,弗兰克拿出一把破旧的小吉他,将晚餐变成一场篝火演唱会。听完第二首歌,男孩儿们总算不再抗拒,开始和他一起唱。科迪看着身边的大家,一脸难以置信。当他看见我也加入其中时,脸上的惊讶之情简直像见到“海底下有个洞”一般。我拿手肘推推他,让他也来一起唱——毕竟我们在努力教他如何融入集体。可惜他美好的天性实在难以承受这种行为,所以他只是摇摇头,不满地看着大家。

当然,我必须以身作则,示范他伪装成普通人多么简单轻松。于是我毅然决然地跟着唱了一首又一首,《善待你的长蹼朋友》《大卫·克洛科特》《食人王》,还有小熊队31版的《共和国战歌》以及另外几十首有趣动人的歌曲。这些歌无一不在提醒着我们美国是“心中有歌、头上有洞”的国家。

科迪坐着环视四周,仿佛世界已疯狂地陷入可怕的哀号盛宴,而他成了唯一头脑清醒、表现得体的人。就连弗兰克最后放下吉他时,这场狂欢都未结束。大家随后开始在这个美好的夜晚讲起一系列瘆人的鬼故事。弗兰克似乎非常喜欢讲故事给大家听,他对恐怖细节的处理十分巧妙,听众全被吓得张口结舌。我们听完了《钓钩》《恐怖气味》《隔壁房间里安静的捶打声》《吸食黑暗的人》《毒蛇》和不少别的故事,恐惧在大家心头不断滋长。直到篝火逐渐熄灭,只剩微弱的红光,弗兰克才放我们回去。大家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回到各自舒适的小睡袋,脑海中满是各种超自然的恐怖画面,中间还夹杂着蛇、蜘蛛、熊与狂暴的浣熊。

最后,我终于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我对自己发誓,如果我能活过今晚,我绝不会再赤手空拳参加野营,下次一定要带上火焰喷射器、炸药包与圣水。

啊,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