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刀斧手
车库里一辆惨遭岁月摧残的汽车停放在生锈的螺丝、油腻的破布、装杂物的木箱之间——简直就是一堆垃圾。一把古老的椅子立在有窗户的墙壁和汽车之间,上面缠绕着一团凌乱的绳子。椅子和门之间躺着马克斯威尔,黑色的衣服沾满灰尘。他脸部朝下,双腿蜷曲。虽然头部有破布打的结,可是没有受伤的痕迹。离他伸直的右手两英尺处有一个带污渍的凳子,凳子上有一个电话分机,话筒连在电话线的一端摆荡。佩辛斯呆呆地把话筒挂回原位。
罗威和雷恩跪在僵硬不动的身躯旁,把他翻过来。马克斯威尔憔悴的脸上一片死白,他的下巴上有块折叠的厚布,好像围兜。显然他原先被绑在椅子上,挣脱椅子后才费力解开这个捂着他嘴巴的东西。忽然间,他的脸不可思议地开始扭曲,轻轻发出一声呻吟。
“啊,他还活着!”佩辛斯叫着,飞跑到他身边。她也跪下来,不顾地上的油污,轻拍老人的脸。他的眼睛闪了一下,睁开,又闭上。罗威摇摆着站起来,往车库后方长满绿锈的水龙头走去,把手帕弄湿,然后走回来。佩辛斯轻柔地擦洗老人苍白的脸。
“可怜的家伙,”雷恩缓缓地说,“戈登,我看我们两人用力可以把他扛到屋子里去。”
他们小心翼翼地抬起他骨瘦如柴的身体,经过空地,穿过被踢烂的前门,走进客厅。佩辛斯奋力把翻倒的沙发扳正,沙发的表面被割成碎条。他们把马克斯威尔放在沙发上,他的眼皮掀动两下睁开了,苍老的脸颊上逐渐浮现出一点儿血色,眼里尽是恐惧的神情,但看清几张满是关怀之色的脸庞后,他开始舔嘴唇。
这时候,屋外一阵引擎怒吼,他们快速跑到门廊上。一个魁梧的红脸人,穿着蓝色制服,匆匆跑上阶梯,两个警察尾随其后。
“我是泰里镇的鲍林警官,”他来势汹汹地说,“小姐,你就是今天早上打电话到我办公室的人吗……这个鬼地方真难找,所以我们才迟到了。好,告诉我,这里出了什么事?”
做了一番介绍和解释后,马克斯威尔已经恢复不少元气。他们围在老人四周,在饱受摧残的客厅里倾听他的故事。
前一天晚上十一点半——夜黑风高的星期天晚上——门铃响时,马克斯威尔独自在屋子里玩接龙游戏。他匆匆走去应门,心里有些不自在。外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单独一个人,远离人居……这么晚了,这个客人可能是谁呢?为什么到这个难得有客人的地方来?然后他忽然想到,也许是阿莱斯博士回家了。门铃一直响个不停,他只好开门。一只脚马上踩进门;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个高高的人跳到眼前,衣领翻高到眼际。马克斯威尔惊慌地往后退,可是客人拿着圆圆硬硬的小东西朝马克斯威尔发抖的肚皮戳。他双腿发软之际,才明白有一支左轮手枪正在威胁着他。然后这人顶着昏暗的灯光往前走,光线直接打在他的脸上,马克斯威尔惊慌失措地发现他蒙着脸。
“我——我害怕极了!”马克斯威尔声音嘶哑,“我原以为我会昏倒。他叫我转过头去,走在他前面走出屋子。他的枪抵住我的后背。我闭上眼睛;我想他——他要开枪打死我。可是他只要我走进车库,然后他找了些旧绳子,把我绑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还用一块破布把我的嘴塞起来。然后他就走了。可是他又立刻回来搜我的身。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们离开屋子时,前门关上了,门是弹簧锁,他没办法进屋子。我的裤子上挂着一把复制的钥匙——阿莱斯博士拿着原来的钥匙——他把钥匙拿走了,然后走开,把车库门锁上,我就被丢在黑暗里。外面非常安静,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我整晚都在车库里,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他颤抖了一下,“绳子绑得我很痛,我睡不着觉。我觉得很紧张,手臂和腿都好像睡着了。可是到了早上,我终于想办法松开了绳子,把嘴里的布拿开,然后发现口袋里有萨姆巡官留给我的名片。所以我就打了分机电话……我猜我一定是昏倒了。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他们仔细检查整栋房子,马克斯威尔摇摇晃晃跟在后面。他们从书房开始。
不管吸引擒服马克斯威尔的人到这偏僻的乡村来的东西是什么,他在追查目标时可是毫不留情。整个房间在搜寻过程中惨遭破坏,不仅所有的家具都被翻过来,玻璃物品被打烂,木制墙板也显示出被尖锐的器物劈砍过。
鲍林警官很快就找到了这利器,是一把小斧头,就躺在壁炉附近的地板上。
“那是我们的斧头。”马克斯威尔又舔一舔嘴唇,“从厨房的工具箱里拿出来的。我用来砍木材烧壁炉用的。”
“这是这里唯一的斧头吗?”佩辛斯问。
“是的,小姐。”
木制品和木墙被攻击得体无完肤,墙脚到处是木头碎片。连地板也有一处被撬开,马克斯威尔说那上面原来有一块地毯。现在地毯被丢在角落里,好像被一脚踢到那里去的。另一个角落原来有一个华丽的维多利亚风格的落地钟,现在横尸地上,躺在玻璃碎片之中。检查的结果显示,挥舞斧头的人故意打烂匣子,把黄铜制的钟摆扯下,把时钟翻过来,然后砍破背部和两旁,露出精巧的器械。时钟的指针不偏不倚指着十二点。
“这个钟昨天晚上还走吗?”罗威厉声问。
“是呀,先生。门响的时候,我……我在这里玩接龙,所以我知道。钟走的声音很大,没错,是在走。”
“那么他是半夜打烂这时钟的。”佩辛斯喃喃地说,“这一点也许有用。”
“我看不出有什么用。”鲍林说,“我们从马克斯威尔的故事得知他是十一点半来的,不是吗?”
哲瑞·雷恩先生还在冥想,静静地站到一旁观察,只有他的眼睛是警觉的,在深沉地闪烁。
佩辛斯慢慢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检查了书桌,抽屉都被抽出来了,里面的东西也洒落满地,其中还有散落的扑克牌。然后她发现房间对面有什么,眯起眼睛细看。那是个便宜的小闹钟,就放在壁炉架上。
“佩蒂,怎么了?”罗威注意到了她专心的表情。
“那个闹钟。书房里放个闹钟很奇怪。”她走过去拿起来看,闹钟愉快地滴答滴答走着。
“那是我拿进来的,小姐。”马克斯威尔带着歉意说。他好像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好奇地看着事情的进展。
“是吗?房间里有个那么大的落地钟,你为什么还需要一个小闹钟呢?”佩辛斯疑神疑鬼地问。
“噢,关于这个闹钟……”马克斯威尔匆匆走过来回答,“小姐,过去几天我有些感冒,星期六我在泰里镇买了些咳嗽药,药剂师告诉我每四个小时吃一小汤匙。昨天晚上我八点时吃了一次,可是我这个人有些粗心大意,小姐。”他无力地笑笑,“我想睡觉前恐怕会忘记吃药,所以我在玩牌时就把闹钟带进来,把闹铃定在半夜,提醒自己先吃药,然后再去睡觉。可是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