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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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在自家被窝里醒来,马上就后悔得不得了。我竟然做出了如此无聊的事情,这让我不禁有些自我厌恶起来。我觉得,自己简直打破了白痴的吉尼斯世界纪录。且不说那巨幅涂鸦有多夸张,我在上面写的竟然还是涂鸦者的所在地。这要是工地的负责人一个火大,随时都会来找我赔偿损失。想到这里,我甚至觉得某个戴着安全帽的男人此时正领着一群警官在敲我的房门了。

我不禁猜测,若事态真的发展到那个地步,我会被要求支付多少赔偿金呢?紧接着又非常认真地思考道,如今理津子已经不在了,我早就打算辞掉关东调研中心的那份兼职了,可是,为了支付赔偿金,现在最好的选择还是将那份兼职继续下去吧。果然,我在理津子面前注定是个丑角啊。

虽然很想现在就逃离这里,但既然已经写了那种东西,我除了待在房间里以外也别无他法。理津子若是看到了条幅,很可能会给我打电话。为此,我绝对不能离开自己的房间。当然,她也有可能不会打过来,可是我觉得,她打给我的可能性比较大,即便只是为了与我正式道别。我从不认为理津子会如此缺乏责任感,情愿接受这种不明不白的结束方式。在我心里,理津子是个非常理想的女性,而我心目中非常理想的女性,是不会做出那种举动的。

于是,我在这四叠半的房间里躺了一整天。虽然关着门,却把洗碗池上方的小窗和房间的窗户敞开着,尽量让空气保持流通。只是这样一来,外面的蝉鸣也会顺风而来,听得我浑身燥热,冒出的汗水都被身下的榻榻米吸收了。今年夏天也与往年一样,闷热得让人受不了。

失去了摩托车的我,就像被折断了羽翼的小鸟一般,整日被困在这个狭窄的牢笼里。等待着理津子,或是警察。

就连吃饭,我也选择了离安田第一庄最近的中餐馆,并在离开时写了张纸条注明我的所在地,贴在房门上。吃完饭后,我又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间。

如此这般,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我并未察觉到任何事情将要发生的气息,无论是至高的幸福,还是最倒霉的不幸,都没有来敲响我的房门。

当吹过房间的热风变成凉爽的夜风,我便铺好了被褥,重新在上面躺下,打开我唯一的财产——一台黑白电视机,整个房间顿时被显像管的蓝光照亮,附近的蚊子也开始成群结队地攻击我的房间。我当时穷得连蚊香都没有。忍耐了一会儿,我终于觉得忍受这种痛苦实在过于愚蠢,便伸长腿关掉了电视机。

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人声和蝉鸣,我百无聊赖地凝视着眼前的黑暗,随后便开始思考此前一直都没有想过的一些不明事态。

首先,理津子的母亲为何要如此戒备自己女儿和男性的交往呢?她的举动已经完全超越了为女儿的终身幸福着想的范畴。不,更确切地说,是超越了常规。现在回想起来,她的所有行动中都潜藏着深深的恐惧。可问题是,她的恐惧是针对什么的呢?

想到这里,那个雨夜又在我脑中觉醒。日光室里,父亲对女儿施暴,以及第二天,小池理津子那不可思议的举动,是否与其后一连串的奇怪事情都有所关联呢?

小池理津子对我的态度变化,也是一个难以理解的谜团。我第一次邀请她去看电影时,她表现出了明显的不情愿。可是,就在我准备放弃时,她又突然答应了。

若理津子多多少少接受了我的存在,那想必也是因为她把我当成了打发时间的喜剧演员吧,我一直如此认为。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一想法恐怕与现实状况并无矛盾。可是,理津子的态度变化即使用这一理论也无法解释。

对了,莫非是对母亲行为的抵抗心理所致吗?我一下明白过来。前天,理津子沮丧地出现在“O”。我问其理由,她回答是因为跟母亲吵架了。既然她有个那样的母亲,吵架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这虽然只是我的想象,但母亲搞不好剥夺了女儿的自由。上回见面时,她不就一个劲儿地责备理津子没有遵守门限吗?理津子为此气愤不已,决心偶尔让母亲担心担心,这才答应了跟我去看电影。没错,事实一定是这样。

换句话说,我和理津子的关系也仅止于此而已。她母亲是否对此产生了误解,认为我们有着更深一层的关系呢……不,那不可能。她母亲应该不会被这点障眼法蒙骗过去。

可是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对我如此戒备呢?甚至强迫女儿辞去了兼职工作,也不愿让她跟我见面,这可不是对待一般人的态度啊,根本就是为了拆散一对情投意合的恋人才会使用的招数嘛。对我这种跑龙套的角色,她为何要表现得如此神经质呢?

还有我收到的那张明信片。那张既可以理解为恐吓,也可以理解为忠告的明信片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寄给我的?还有,我在银座的人群中听到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呢……

搞不懂。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未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