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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手洗说完站起身来。

外面是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夜晚。我们走出住宅,来到马车道大街上。扑面而来的温暖春风里夹杂着一股什么植物散发出的甜丝丝的香味。

“御手洗先生!”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女人的呼喊。我们俩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马车道街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郎,正站起身款款向我们走来。

“噢,原来是你。谜一样的女子又现身了。看来今天就你一个人来。秦野先生到哪儿去了?”御手洗问道。

噢,原来是那个女人。我暗自想着,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几眼。她在我们面前缓缓站住了。昏暗的灯光映照下,她的身材显得苗条而动人。她的手里拿着一方深色的手帕,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但这掩不住她惊人的美貌。

“昨天晚上我们还见过面。我想,以后我和他再也不会见面了吧。”

“听起来你可真无情啊!所以他才那么扫兴。”

“还是先生你理解我。”

“你胸前别着的是丽西施牌的万代兰吧?”

“是的,你知道它?”

“这种饰品从一九六○年起就已经成为了新加坡的国粹。从五十年代开始,新加坡人就发明了这种在石斛兰的鲜花上镀金的技术。因为我在新加坡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对这种产品多少知道一些。怎么,你打算和横濑春明分手了?”

“是的。今天起我已经决心和他断绝一切关系了。我打算自己出去旅行一段时间,因此想来这里和先生道个别。我也是先生的崇拜者之一啊。”

“那你太客气了。你打算到哪儿旅行去?”

“还没最后定下来。但我打算去新加坡、印度、埃及和加纳。”

“这么说你的英语应当不错了?对了,你以前干过和这些有关的工作。”

“我想陪先生散散步可以吗?到那个拐弯处我再打车回去。我这个人做事从来都是半途而废,英语也只会说一些日常会话。以前也想过学习声乐,但是最后也没能坚持下来。另外我还学过一段时间的表演,可是也没学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不是还干过几年空姐吗?”

“是啊,可是也只干了短短四年,而且考了几次日航都考不上。”

“所以你才到新加坡航空公司工作去了?”

“先生什么事情都知道得这么清楚。你没打算把我交给警察吧?”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不提它了。不过,你养的那条西施犬怎么样了?”

“已经死了,所以我才换了个地方住。这条街上花粉太多了。横濑常患花粉过敏症,听秦野先生说,他前天起也犯病了。”

“看样子你也花粉过敏?”

“是的,现在我不停地流眼泪就是这个原因。每年春季我都不想在日本待着。为什么这种病患现在增加得这么快呢?”

“这就像是给这个无聊的世界里添了一道谜一样的装饰。你和我一样,如果没有了谜题就很难活下去。如果光是那么碌碌无为地活着,人生也就太没意义了。这个国家能吸引我的时代已经彻底完结了。”

她突然冒失地问道:“我旅行回来后,还能再来找你吗?”

“如果你在旅途中遇见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请尽管来找我。”

“要是没遇见呢?”

“你和我一样,不可能不遇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哦,出租车来了。”

御手洗朝出租车挥了挥手。车子减慢了速度缓缓停在我们身边。脚下扬起一阵白色粉尘似的东西,我一看,那竟是掉落的梅花花瓣。

“那么,祝你旅途愉快!”

“我会再来找你的,御手洗先生。一定会来的。”

出租车的后门打开了,那个女人突然高声喊道:“旅途中我会一直盼着回来见你,我是个软弱的女人,要是失去了目标我会活不下去的……”

由于激动,她的话咽住了。御手洗也一时无语,只是默默地冲她点了点头。

“好的,你放心走吧。”

“谢谢你,御手洗先生,我会给你来信。谢谢你,再见!”

她坐进车子,车门已经关上了,还能看见她在车里不住地行着礼。车子开走了。

“我想,她现在一定很伤心。”御手洗说。

“看样子是那样。她就是横濑春明的女人?”

“是他的情人。看样子她真的下决心离开他了。也许秦野先生的心情也和她差不多吧?那位横濑春明我看也一样。看来世界上连悲伤也会像花粉过敏一样蔓延啊。走吧,咱们到海边走走去。”

话刚说完,御手洗已经大步走在了前面。


[1] 平成元年为公元一九八九年。

[2] 卡拉扬(Herbert von karajan,1980-1989),二十世纪世界著名的指挥大师。

[3] 森鸥外(1862-1922),本名森林太郎,号鸥外,日本近代文学的奠基人之一,日本浪漫主义文学的先驱。

[4] 托斯卡尼尼(Arturo Toscanini,1867-1957),意大利指挥家,被认为是从浪漫主义指挥学派向强调客观性的现实主义指挥学派过渡的奠基人。

[5] 黑泽明(1910-1998),日本导演,被尊称为“电影天皇”,对亚洲乃至整个世界的电影业影响巨大。黑泽明导演在片场素以一丝不苟和执著强横著称。

[6] 巴斯特·基顿(Buster Keaton,1895-1966),美国著名滑稽演员。

[7] 日本海军军歌。

[8] 旧幕府将军的保镖带在身上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