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洛伊
波拉·帕里斯小姐越过餐桌问道:“你喜欢谁,奎因先生?”
奎因先生立即回答:“你。”含着满嘴的佛蒙特火鸡、栗子,以及小红莓酱汁。
“我不是指那个,傻瓜,”帕里斯小姐说着,却满心欢喜,“不过,既然你提了这个话题——等我们结婚之后你还会说这么好听的话吗?”
埃勒里·奎因先生脸色发白,噎住了,并放下他的刀叉。他第一次遇见这位迷人的帕里斯小姐——好莱坞的闲聊女王时,帕里斯小姐患有严重的人群恐惧症,对男人有病态的恐惧感,她是如此的惧怕人群,以至于她有好多年都不曾踏出她在好莱坞山的白色小屋。奎因先生受到一股不知名的情感所驱使,决心要治愈这位小姐的心理苦恼。这种治疗,他思考着,必须是够惊人且有补偿作用的,所以他向她示爱。
帕里斯小姐虽然康复了,奎因先生却骇然发现,这种治疗有时会引起比苦恼还要严重的问题。因为患者很快地就爱上了她的治疗师,而这位治疗师自己也没能逃过令人苦恼的感情后果。
他宝贵的自由正面临着这个充满诱惑的威胁,奎因先生差点被这美味的圣诞大餐噎到,这是帕里斯小姐用她修长的双手精心烹调的,并在她舒适的餐厅里享用的两人亲密晚餐。
“喔,不要紧张,”帕里斯小姐嘟着嘴说,“我只是开玩笑的。你怎么会认为我会想要嫁给一个研究割喉案件,并且以追逐小偷为乐的人呢?”
“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最可怕不过的命运了,”奎因先生迫不及待地附和道,“而且,我也配不上你。”
“你配不上才怪!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认为卡罗莱纳下星期天会赢南加大吗?”
“喔,玫瑰碗比赛[注],”奎因先生说着,他的胃口奇迹般地恢复了,“再来一点火鸡,麻烦你……呃,如果奥斯特穆尔真有传说中那么好,斯巴达队可能会赢。”
“真的?”帕里斯小姐喃喃说道,“你难道忘了特洛伊队拥有罗迪·克罗克特?”
“南加州特洛伊队,卡罗莱纳斯巴达队,”奎因先生若有所思地说,用力地嚼着,“斯巴达对抗特洛伊……足球场上现代版的特洛伊战争。”
“埃勒里·奎因,那是剽窃还是——还是什么的!你是从我的专栏文章看来的。”
“有没有一个海伦让那些孩子为她而战?”奎因先生笑问。
“你真浪漫,奎因。唯一一个有关系的女性是个非常漂亮、富有,而且明理的同学,叫琼·温,而且她不是任何一个斯巴达队员的爱人。”
“可恶,”奎因先生说着,伸手去拿名牌葡萄干布丁,“有一瞬间,我还以为我有了一些发现。”
“不过真的有一位特洛伊的末代国王,因为罗迪·克罗克特与琼·温订婚了,而琼的父亲,‘老爹’温,可以说是特洛伊队最尊贵的一员。”
“或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美人,”奎因先生说道,“但我不知道。”
“你肯定是加州消息最不灵通的人了!‘老爹’温是南加大最热衷的校友,不是吗?”
“是吗?”
“你的意思是,你从来没有听说过‘老爹’温?”波拉怀疑地问。
“没有愧疚感,”奎因先生说道,“请再来一点布丁。”
“永远的校友?永远长不大的男孩?”
“谢谢你,”奎因先生说道,“你说什么?”
“博览会公园以及洛杉矶体育馆的幽灵,拥有终身座位可以观赏所有南加大比赛的人?非官方的教练、按摩师、递水者、加油者、棒球明星、赞助者、特洛伊橄榄球队的主要守护神?珀西·斯夸尔斯·‘老爹’·温,一九○四年从南加大毕业,那个人他的睡、吃和呼吸都只是为了特洛伊队的胜利。他结了婚,没有儿子,生了个女儿,多年来唯一的任务就是要诱惑南加大最好的进攻后卫。”
“可以了,可以了,我投降,”奎因先生抱怨道,“在残忍的性格描述之前。我现在知道了珀西·斯夸尔斯·温,我可不要再知道任何人了。”
“抱歉!”波拉说着,轻快地站起来,“因为一等到你用葡萄干布丁填饱你的无底洞之后,我们就要去找这位伟人祝他圣诞节快乐了。”
“不要!”奎因先生猛地一个激灵说。
“你想看玫瑰碗的比赛吗?”
“谁不想看?可是我到现在还没办法弄到票。”
“可怜的奎因,”帕里斯小姐满意地说着,用手臂圈着他,“你这么无助。过来看看我怎么样从‘老爹’温身上骗出两张票来!”
英格伍德那座壮观地高耸在公园般的土地上的城堡,它的主人是个中年人,又高又壮,在红润的小脸颊上方是个小禿头,所以奎因先生第一眼看到他时,还以为是放在圆石头上的卡托巴葡萄。
他们见到那位百万富翁坐在一大片草地正中央,正热烈地与一个年轻人辩论,那个年轻人跟他一样,有着高大的身材、健壮的体魄、古铜的肌肤,这些都是橄榄球球员的特色。他是温先生未来的东床快婿,特洛伊队的新年新希望。
他们利用小门、木槌和球来进行复杂的推演,显然是要找出最有效的方法来挫败卡罗莱纳那位凶恶的四分卫,奥斯特穆尔。
一位有着漂亮鼻子的年轻的红发女郎盘腿坐在邻近的草皮上,她柔和的蓝眼睛盯着那年轻人的褐色脸庞,眼里赤裸裸流露出崇拜之情,年轻的女孩只有在她们的男友正式臣服了之后,才会在公开场合流露这种感情。这一位,奎因先生毫不费力地就可以确认,就是那位大人物的女儿,也就是罗迪·克罗克特先生的未婚妻,琼·温。
温先生看到陌生的奎因先生时对罗迪做出警告,在那一瞬间,奎因先生觉得自己好像是潜入敌军营帐而被逮到的间谍。不过帕里斯小姐很快地证实了他对特洛伊队的忠诚,接下来则是一连串的圣诞寒暄以及相互介绍,在这当儿奎因先生被介绍认识了两个人,他马上就看出他们属于赖着不走的客人。一个是蓄着胡子的绅士,他有高高的颧骨和俄国人的仪态,顶着的头衔是奥斯特罗夫大公;另外一个是瘦瘦的、黝黑的、像鞭子一样的女性,有一对高深莫测的黑眼睛,她的名字也是一样惊人,梅菲斯特[注]夫人。
这两个人只是草草地对帕里斯小姐和奎因先生点点头;他们凝神倾听珀西·斯夸尔斯·温先生所说的每一个字,怀着见习修道士对守护神般的仰慕之情。
特洛伊队尊者的红脸庞,奎因先生寻思着,不是因为长期暴露在外,就是因为高血压。很快他就发现他的这两点推论都正确,因为“老爹”温自比为艾萨克·沃尔顿[注],一位作家、高尔夫球手、猎人、登山者、马球运动员、赛艇运动员,而且他扭动不安又兴奋得像个小男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