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2页)

“我想他是这样说的。而且确实也听过这个名字。不过,父亲提到梅泽时,已经神志不清。他可能是吃了吗啡或打麻药吧,让人觉得他像是产生幻觉,在说梦话。”

“如果平吉还活着,就有可能是平吉来找他。关于梅泽家的事件,如果平吉真的死了,就有很多事情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我的劲来了,迫不及待地把我的想法告诉她。这个事件我已经反覆地和御手洗讨论过好几次,所以说明起来非常流畅。我的结论是:第一具死亡的尸体上没有胡子,而平吉原本是有胡子的,而一枝之死,是为了让竹越文次郎依凶手的指示行事,还有,只有平吉有制造阿桑德命案的动机。尽管我讲得口沫横飞,她却不是很热中。不时摇动背后的小孩,好像在听我说话,又好像没有在听。从河面上吹过来的风,吹动了她散落在额和颊上的发。

“民雄先生没提过阿索德的事吗?或是看过……”

“好像听他说过。可是我那时候还太小,所以……不过,梅泽平吉的名字,我倒是从小听到大,但是,我根本不关心他,对于这件事,我始终不感兴趣,甚至感到厌恶,因为这个名字会勾起我不愉快的回忆。那个事件最轰动时,我父亲随时都要应付那些来路不明的人。有一阵子,我从学校回来,经常发现家里坐满等候父亲的人。我家那么小,却被搞得乌烟瘴气,实在很讨厌。因此,我们才会搬来京都。”

“是吗……原来你家也遭遇了很多麻烦的事……那些事都是我无法理解的。我今天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真对不起。”

“你母亲去世了?”

“她还没有去世之前,就和我父亲离婚了。晚期父亲的性情让母亲很受不了。虽然母亲要我跟她在一起,可是父亲舍不得我,我也觉得父亲很可怜,就陪在他身边。父亲是个温和的人,从来不打我。却因为一直找不到满意的工作,心情不好,所以我们过得很惨。这个家……”

“你们没有亲戚、朋友吗?”

“没有。就算有,也只是一些喝酒、赌博的朋友。不过有一个叫吉田秀彩的人,和父亲相当投缘。其实应该说,我父亲非常崇拜这个人。”

“他是做什么的?”

“好像是专门以四柱推命来帮人算命、占卜的命理专家。比父亲大十岁,以前好像住东京,他们在小酒馆认识的。”

“住东京?”

“是的。”

“民雄先生喜欢算命吗?”

“或许……但也没有特别喜欢。他之所以对吉田先生产生兴趣,是因为他喜欢做人偶。”

‘做人偶?”

“是啊,他们就是因为这个才谈得来。后来吉田先生不知道为什么搬到京都,父亲可能是因为他的缘故,才想来京都。”

吉田秀彩——又出现一条线索。

“你跟警察谈过这件事吗?”

“警察?我不和警察谈我父亲的事。”

“那么警察一定不知道吉田这个人吧?对了,你和那位吉田谈过话吗?你觉得那人怎么样?”

“从来也没有,今天还是我第一次对人提起这件事呢!”

我们并肩走在河堤,太阳渐渐西斜,她脸上的表情让人猜不透。我想我该直接进入话题了:“你自己有什么想法?你认为梅泽平吉真的死了吗?真的有阿索德吗?你父亲对于这点有什么看法?”

“我根本不了解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应该说根本不想了解。至于父亲,他已经酒精中毒得很严重、头脑不清了,还能想什么呢?不过,他确实曾经数次提到梅泽这个人。如果你要相信父亲的醉话,我也没办法。或许,你看到我父亲当时的样子,就会了解我讲的话。总之,我不会把父亲的醉言醉语当真。不过,他倒是对吉田先生说了不少。”

“吉田的名字怎么写?”

“优秀的‘秀’,色彩的‘彩’。”

“住在哪里?!”

“我不知道正确的住址、电话,因为我只见过他一次面。如果我爸爸的话没错,吉田住在京都北区的乌丸车库附近。京都没有人不晓得乌丸车库,就在乌丸路的尽头,他家便靠近车库围墙。”

谢过她之过,我们在河堤上分手。走了几步后,我回头看她,她却只顾哄小孩,头也不回,整个人融入暮色。我走下河堤,想走进河边的芦苇丛。走近才知芦苇比想像得要高,高过了我的个头,大约有两公尺吧。有一条小路将芦苇分成两侧。我向前奋进,但在草丛中,这条路宛如成了一条隧道。地面逐渐变得泥泞,四周充满枯枝的味道。突然间我已到了水边。河水在黑硬的黏土上淙淙流过。左手边,可在夕阳余晕中,看到铁桥的影子,还有往来车辆的灯光。

我开始思考整件事。我想我掌握到一条警察和御手洗都不知道的大线索。这个吉田秀彩和安川民维到底说过什么话?能够从他们的谈话中,找到平吉还活着的线索吗?或许可以,这点谁也不能否定。刚才,她一直向我强调她父亲说的是醉话,但不管怎么说,安川一定认为平吉还活着!而且,我怎么也无法接受那是酒后乱说的。看看手上的表,已经七点五分。今天是九号星期一,离约定的星期四,还有三天。事情不能再拖,否则就无法在星期五之前,阻止竹越刑警将竹越文次郎之耻公诸于世。

我粗暴的踩进芦苇里,大步跑回来时路。决定跑一趟乌丸车库。因此回程没有在西京极下车,直接坐到终点站四条河原町,然后换巴士到目的地。到达乌丸车库这一站时,已经快十点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想问路也没有机会。怎么办?只好有气无力地绕着站牌旁的围墙走,希望吉田就住在围墙的后面。但是绕了一圈后,当然没有在围墙上看到“吉田”的门牌。最后不得已,只好走到警察局去问。

站在吉田家门口,四周一片黑暗,里面的人都睡了,没有电话号码,只有明天再来。巴士电车终于把我载回西京极的公寓。江本和御手洗已经梦周公了。不想打扰他们,我悄悄地钻进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