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报酬(第8/16页)
“二百万,连本带利都捞回来了吧?”雅子揶揄道。
“捞回来了。只要多干几次,赚头是有的。”
“你就那么有信心能赚钱?”
“干一次再说嘛。”十文字乐观地说。雅子点了一下头,把自己的餐费放到桌子上站了起来。谈到这个份上能做成买卖吗?雅子半信半疑。
四 像要向人们宣告什么似的,从遥远的天空中呼啸而来的风声止住了。湿气使人们的头发几乎粘在脸上。台风快要登陆了吧。雅子担心起明天早晨的天气来。
她打开车内收音机,搜寻着播送天气预报的电台,还没找到,车已到了工厂的专用停车场。
在停车场的一角,一间用预制件组装的小屋正在施工中。雅子试图努力使自己精力集中,但注意力马上被别的事情所吸引,那便是十文字送上来的所谓“生意”。她想淡化它,但心却已经飞向了另一个世界。善恶、成败已无所谓,兴奋令她忘乎所以。
在工厂车间的入口,雅子换下了运动鞋,发现一个似乎未曾见过的女人站在那里。
“雅子,早上好!”
寻着熟悉的声音抬头望去,原来是弥生。以前的披肩发剪成了齐耳短发,脖颈显得修长,眉毛描得很显眼,口红浓浓的。这种变化让雅子大吃一惊。以前总是蒙胧着的睡眼消失了,给人一种小巧可人的印象。
“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谁呢,变化不小哇。”
“大家都这么说。”弥生腼腆地说。这个表情虽然没变,但弥生确实让人看上去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您今天不是也化了妆吗?”弥生又说。
“是吗?”
“还涂了口红。”
雅子把在皇家饭店补妆的事早己忘得一干二净。她用手指摸了一下嘴唇,带油性的红色唇膏染到了手指上。
“别擦掉,怪可惜的。”弥生按住了雅子的手道,“这样多漂亮。”
“你从今天就开始上班?”雅子问道。
“不是,我是来道谢的。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这次是来给主任和驹田他们送答谢礼物的。”
“那你现在正要回家吗?”
“是啊。要来台风了,听说凌晨从关东登陆。我马上就回去,家里还有孩子。”
“是啊,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她们两个人的我已经给她们了。”弥生在雅子的耳边低声说着,一边将一个厚厚的茶色信封塞到雅子的手里。
“这是什么?”
弥生没有正面回答,低下了头。“我从明天就开始上班了,还请多多关照。”
说完,从雅子身边快速走了出去。这种麻利的态度,真是跟以前判若两人。雅子慌慌张张地追了出去,看到弥生从铺了化纤地毯的台阶上走了下去。
“请等一下。”雅子喊道。
弥生回过头来,一脸明朗的表情。
“这是什么?”雅子挥动着茶色信封问道。弥生笑而不答,伸出了两根手指。
像是曾答应过的二百万元的意思。
“保险金已经支付了吗?”雅子小声问道。
“还没有。”弥生摇着头说,“我说要还账,从父母那儿借的。我想早点付给大家,我也就轻松了。”
“不用这么急嘛。”
“没关系。邦子已经催过了,良惠师傅那也不好意思。我想不管怎样,过了‘七七’一定要给的。”
“你的心情我明白,真的不用着急。”
“多谢你的理解。可是,我现在真的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雅子想,再解释就是多余了。弥生不仅钱给得快,在周围人的眼里自身的变化也快。自己不也在变吗,弥生也想变呀。想到这,她说:“那就多谢了。”
弥生挥了挥手,快步走下台阶,消失在潮湿的黑暗中。
和弥生道别后,雅子接受了卫生监督员的检查,避开大厅,径直向前面的厕所走去。她关上厕所门,打开了茶色信封。正如说定的那样,内装两捆带封条的纸币,雅子把钱放到了挎包的最下面。在工厂里,只有厕所这个地方可有个人隐私。
雅子若无其事地走向大厅,看到良惠和邦子正坐在榻榻米上亲热地聊着天。
两个人已经换好了工作服,却无法掩饰那种不知所措的兴奋和晕头转向的表情。
“见到阿山了吗?”良惠向雅子招着手问道。
“见到了,就在刚才。”
“拿到了吗?”良惠低声问道。
“什么?是钱吗?”雅子在装糊涂。
“对呀,我俩各拿到了五十万。”
邦子随着良惠的话垂下眼皮,表示默认,两颊因兴奋而变得潮红。邦子尝到这不劳而获的甜头,莫不是被这钱烧晕了吧。以后可要提防着她点,雅子心里想。
“也够难为阿山的了。”雅子道。
“是啊,跟她说不用急,可她就是不听。”虽然这么说,但良惠还是被这意想不到的收人,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就收下吧。”
“可是你不介意吗?”良惠担心地问道。雅子笑着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比她们拿得多,她也清楚自己在撒谎,可她意识到这是她赖以逃走或找新工作的资金。也许正因为是朋友,她才这么做。即使撒谎,她也并没有感到任何自责。
“没关系。”雅子理直气壮地说。
“真不好意思。”邦子像是怕要被人抢劫似的,紧紧抱着放钱的包说道。雅子瞥了一眼邦子,强压着心头的怒火。
“你可以用这些钱来还债了。”雅子没好气地说。邦子没有回答,暖昧地笑了笑。雅子习惯地用梳子梳拢着头发,又问道,“这么多钱,你往哪放?”
“是啊,我正发愁呢。谁有衣柜借用一下。”良惠向周围眺望着,像是在物色这样的人。在这里,衣柜是对连续工作三年以上的准职员的一种待遇,或者是个人意识很强的巴西人才有衣柜。而准职员又屈指可数。
“借用宫森的怎么样?”良惠回头向身后看了一眼。在大厅一角巴西人经常休息的地方,和雄坐在那里,随便地伸着腿,阴沉着脸抽着香烟,根本没有向雅子这儿看的意思。
“驹田怎么样?”雅子说出了准职员卫生监督员的名字,但又怕别人怀疑自己有很多钱,便改口道,“不过,恐怕不合适。”
“我说宫森最合适,嘴又严又守信用。我去问他一下。”
“他能听得懂日语吗?”邦子不放心地问道。良惠手扶着细长的塑料桌子站了起来。和雄看到良惠向自己走来,知道要找自己有什么事,便条件反射般地将目光投向了雅子。他是否认为是雅子支使她去的呢?雅子发现和雄的目光中有一种忧伤的色彩。今后不会再与和雄发生令两人难堪的事情了,良惠和邦子的钱怎么花她也不想知道。于是雅子若无其事地向更衣室走去。她快速换上了白色的工作服,把刚才弥生给她的茶色信封放到了工装裤兜的最下边,以免工作时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