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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是好玩。一开始真的没什么,大家都只是觉得好玩。”
逸子的声音颤抖着。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二年级的第一学期吧。”
“二年级……这么久之前?”
近内惊讶地反问。这样说来就不是植村所言,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说在大人察觉之前这个游戏已经持续了一整年,只是在最后一个月才浮上台面。
“起先真的是很有趣的游戏。男生先开始的,后来女生也觉得好玩跟着参加,我们根本不觉得那有什么危险。印象中是从德贝赛马(注:每年在英国爱普森进行的赛事,目前仅限四岁马参加,竞走距离为1.5英里。)之类的比赛开始的。有人从家里带了一份马报到学校来,不懂装懂的人就得意洋洋地对每匹马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了起来。所以有人就起哄,要那人说说看哪匹马会赢。接下来大家就七嘴八舌地发表自己的想法。最后有人提议,那就来赌一把吧,于是大家就各自带了巧克力当作赌注。”
“所以才叫做巧克力游戏吗?”
“是的。一开始的赌注是巧克力、或是放学路上在自动贩卖机买的可乐之类的东西。”
“之后慢慢变成赌钱?”
逸子点头。
“有一次有个同学没带巧克力,就直接掏钱出来说拿这个去买吧,没多久便愈来愈多人这样做。至于赌法,一开始也只是赌哪匹马会赢,后来我们渐渐知道真正的赛马玩法并不是这样。一共分为八组,从八组中选两个组合,比方说你选3-6,我选2-8,这样一来整个游戏就好玩了起来,和真的赌局一样。”
近内转头看了妙子一眼,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女儿。
近内理解逸子的想法。
游戏本来就是愈接近实际状况愈好玩,愈是要有趣,便得愈逼真。
“真亏你们竟然能瞒了老师和家长这么久。”
“因为万一被学校知道就惨了,所有人都会被停学。大家心里也很清楚学校禁止这类行为。而且一定会有人向老师打小报告,所以也不能让不参加游戏的人晓得,总之这是绝对不能泄出去的事情。”
“你也玩了那么久吗?”
“我只在二年级时玩过,因为已经没钱了。我参加的那段时间还是玩现金,所以必要的时候都需要钱。”
还是玩现金……
近内觉得这句话的背后隐藏着骇人的事实。
“那你们实际上是怎么赌的?”
“大家先拿钱下注,赌赢的人再根据下注的金额分配彩金。”
“那么你们大多赌多少?”
“比较有钱的人赌得还满大的,不过一般来说,大多是一场赌一千圆左右。”
“一千圆……大家都这么有钱吗?”
“我没那么多钱,我不像其他人有那么多零用钱,所以我大多只赌几百圆。但因为老是输,没多久钱就用完了。倒是近内同学经常押中,他曾经有一次一场就赢了八万圆。”
“……”
近内想起省吾桌上的电脑,应该是以那时赢的钱买的。
“逸子,你刚才说你参加时还玩现金,后来怎么了?”
近内提心吊胆地问道,孩子们应该是从那时开始接触外围赌场吧。
“我退出之后就不太知道了,但后来我听近内同学说,好像不再每一笔都拿现金玩了。”
“他们该不会开始找外围赌场吧?”
“是的。”逸子轻轻地回答。
“是哪里的外围赌场?”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
“大家都很害怕真正的外围赌场,况且根本没人知道该怎么联络外围赌场。”
“所以?”
“开始有人负责。”
“负责?”
“听说是这样。我也不太清楚,好像为了更好玩,他们将赔率设定成和真正的赛马一样。”
“和真正的赛马一样?”
“真的赛马结束后不是都会公布赔率吗?例如2——5是十三·七倍,那么下注一千圆的人就能拿到一万三千七百圆。”
“……”
“他们似乎会订出一个个结算日,到时再以现金交易。”
“等等!也就是说学生当中有人当起了外围赌场吗?”
“应该就是这样。负责人向输的人收钱,再将彩金分给赢的人。”
“……”
学生当起外围赌场……
这是怎么回事?近内完全无法想像。这些孩子竟然玩起这种游戏……不,这已经不是游戏了,说是游戏未免太过危险了。
“这么一来游戏就变得更刺激,根本和实际的赛马一模一样。不过这实在太傻了,大家都太傻了。”
“这么说来,就会有学生付不出积欠的赌债吧?”
逸子双手掩面地点了点头。
“因为不需要当场拿钱出来,所以大家都赌得好大。一些经常输的同学为了翻本就赌得更大!结果债务愈来愈多。”
“那么当外围赌场的人是谁?”
逸子摇头说道:
“近内同学不肯告诉我。他也输了很多,欠下一大笔债。”
“大概多少?”
“他说差不多八十万圆。”
“……”
啊,近内再次闭上双眼。
省吾竟然有高达八十万圆的债务……“所以我试着帮他忙,给了他自己的零用钱,但那一点钱根本于事无补。因为他始终还不了钱,还被围殴。”
“我也看到了,他全身上下都是瘀青。”
“太过分了,那些人实在做得太绝了。他们甚至还跟他说,就算去偷也要还。我不想让他做那种事,才想自己设法赚钱。”
“所以你才想出卖身体……”
“是的,但我还是办不到。我到新宿搭讪看起来有钱的中年人,说给我钱就陪他上旅馆。对方说要给我一万圆,我跟他说最少两万圆才行。他也答应了,然后他就带我上旅馆,一进门就抱紧我……”
“逸子……”
妙子提高了声音。
“我好害怕,要他先冲澡,然后我就趁机逃走了。真的好恐怖,因为他还追上来。”
“真是苦了你。”
“不,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但是后来还是被学校知道,更糟糕的是被近内同学发现,他还甩了我一耳光。”
“如果我是省吾,应该也会甩你一耳光吧。”
嗯,逸子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很高兴。因为近内同学哭了,他哭着赏我那一巴掌……”
原谅她吧,近内在心里对省吾这么说,逸子因为喜欢你才会这么做的。
逸子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拿起手帕按了按眼角,拢了拢头发后再次看着近内。
“因为我这么做,后来近内同学就什么都不告诉我了。为了不想让我说什么要当债务的抵押品,他连谁负资外围赌场也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