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飞来的伙伴
1
从门口那个方向传来了咯噔咯噔的声音。因为门有点旷,一刮北风就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所以山形没有在意。
虽然已经到了七月底,天还下着梅雨。门又响了一声,好像不是风刮的。山形拉好架式站在门内。
“谁呀?”
“是我。”是个女人生琉的声音。
山形心想,深更半夜怎么会有女人来访呢?
“你是谁呀?”
“啊,对不起,天田先生在家吗?”来人发现声音不对,又问了一句。
“啊,天田?不知道。”
“这不是天田宏的家吗?”
“他是从前的住户吧?我是刚搬到这里来的。”
山形开门一看,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皮肤白白净净、眼睛细长而清秀的女子,浑身上下被雨淋得精湿。眉间有一个小痣,手里拎着一只皮包。
“你知道天田先生搬到哪儿去了吗?”
“啊,我连先前的住户是谁都不知道。房东也许知道,可房东的住址我也不知道。”
“这可怎么办呀?!”
那女子一副走投无路的样子呆立在门外。这么晚电车也没有了,在这一带也找不到出租汽车。房东恐怕也不知道先前的住户搬到哪儿去了。
“半夜里冒然前来打搅,给你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
女子失望地、步履蹒跚地顶着雨走了。她那阴郁的表情和凄凉的背影,留在了山形的心上。
山形关上门回到屋内,对那个女子很是放心不下。她找天田没有找到,在这下雨的深夜上哪里去呀。看样子她身上也没有多少钱。
她那沮丧而去、只身一人走在雨中的背影,印在山形的眼睛里老是不肯离去。山形虽然感到黯然伤情,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一个单身汉,也不能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女子留宿呀。何况女子是来找先前的住户,又不是来找他的。
但山形总觉得坐立不安,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一般,在屋子里不停地走动。时间在不停地前进着。
去追她吧,又不知道她现在何处。山形自言自语地说,一个不认识的女子,随她去吧,但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山形终于冒雨走出了房门,但不知应该到哪里去找她,便信步向车站的方向走去。雨越下越大,好像是梅雨末期的集中大雨。
去车站的途中有一个小公园,从公园穿行是个近道。山形一进公园,就看到有个人坐在秋千上。链绳微微摇荡,人影坐在座板上一动不动。他走近一看,正是她。不知是下雨声淹没了山形的脚步声,还是她陷入了沉思之中,她好像没有发现有人走近,仍然静静地坐着不动。
“你在这里呀!”
女子不觉一惊,抬头向山形那边看去。暗夜中远方出现了微明。
“我是天田先生搬走后新来的住户。你不介意的话,今晚就到我那里去过夜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深更半夜地太困难了。”
“我们初次见面,怕不合适吧。”女子很高兴,但有点犹豫。
“我没有关系,你要不放心,那就算了。”
“不是不放心……”
“那就跟我来吧,我那里虽然脏,但不漏雨。”
“那我知道。”
“是吗?你过去来过吧。”
“不,我不是说脏,我是说我知道不漏雨。”
话虽然有点走题了,但两个人的心相通了。山形从地上拎起提包,女子就这样跟着山形走到了他的住处。夜里,山形把仅有的一套被褥让给了那个女子,他自己则睡在沙发上。
2
从那天夜里开始,那个女子就在山形的房间里住了下来。她说她叫“日比野真由美”。关于她的身世和过去,她什么也没说,山形也没问这问那。真由美也没有询问山形过去的经历。
他们知道,他俩在这都市的人海里来到一起,就像两片树叶漂流到一起一样,这只是瞬间的聚会,不久还要分开,不知漂向何方。
山形虽然不知道真由美的前半生是在什么地方怎样度过的,但可以看出她过去绝不是幸福的。她那细长的眼睛虽然清秀水灵,但她那凝神远望的眼神是那样呆滞而忧伤!
她这时的目光是伤感的。21岁的躯体,浑身充满活力,但又隐藏着阴郁。她这么年轻,好像已看透全部社会的污浊,在心灵上留下了阴影。
摇曳在山形眼前的真由美的身体是诱人的。不仅是青春的,而且是煽情的。但是,在煽情的背后,隐藏着悲伤和辛酸。
3
这真是奇妙的同居生活.一对年轻的男女,起居与共地生活在一个狭窄的房间里,却保持着一线的距离。
不是真由美拒绝山形。山形若是提出要求,真由美随时都会欣然同意。但山形没有向她提出要求,这样反而使她感到痛苦。山形也了解真由美的心情,但却要控制自己的感情。
山形知道,他俩分别的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要是有了那种关系,就会给离别带来痛苦。
山形知道,他行刺时不是当场死去,就是活下来长期蹲监狱。一下子死了倒好,要是活下来关进监狱,老留恋大墙外边可不行。山形已把生命献给了滨野隆利。万一因为有了女人而动摇了决心,那该多丢脸呀!
更奇妙的是,他俩除了知道对方的名字以外,其他的情况则彼此一无所知。他俩若是萍水相逢、只有一夜之交的一对男女,或许还说得过去。
可是有了一定期间的共同生活,彼此都不了解对方的任何情况,实在奇妙。这不是因为没有兴趣,而是他俩都敏锐地觉得对方不愿意谈及自己的过去。
真由美也感到山形的经历有些异常,因而也就不问了。而山形正是决定充当杀手以后,才离开事务所搬到这所公寓来的。
山形并不是每天都有事干,他只是在这里等待滨野的通知。由组里的人给他送来津贴,他生活上没有困难。
他每天早晚和组里联系两次,其余的时间由他自己支配。因为没有固定职业,在外面走来走去,怕引起巡逻警察的怀疑,他就伪装成了摄影记者。
看上去他好像是很逍遥自在,实际上则是鞘中的凶器,一旦拔出来向敌人剌去,就容不得半点疏忽大意。
滨野更是紧张。在保释期间居住要受到限制;五天以上的旅行,得经法院许可。法院传唤的时候,要随叫随到。
但是,滨野的紧张是公开的紧张,而为了剌杀敌对组织首领而潜伏下来的杀手,其紧张则是非同寻常的。滨野为了洗刷为首领保镖失职的污名,必将进行报复。这是敌人预料中的事情。敌人无时不在监视着滨野的行动。
限制居住并不剥夺行动自由,警察也不进行监视,警官来巡查的时候,知道他还住在这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