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男情女

1

金崎派车接阿莉莎时,司机总是一位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他脸色黧黑,身材魁梧,堪称美男子,不知为什么,他总是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只要你不和他搭话,他决不开口。即使问他什么,也仅仅是极力简单地回答两句,无法再深谈下去。对阿莉莎,他既不显出轻蔑的态度,也不流露出迷恋的眼神,仿佛他只是受雇主的命令来接送客人,如同输送货物一样。所以阿莉莎完全有理由把他视作会动弹的机器。

不过,在去接受金崎玩弄的路上,只是默默地盯着司机的后背,天天如此,确实让人心中发闷。一天,阿莉莎实在忍耐不住这种难堪的沉默,故意没话找话:“司机先生,您是哪儿的人?”

“群马。”回答还是那么爱搭不理。

“噢,那我们是邻县喽,我是长野。”

“嗯。”

“群马县的什么地方?”

“浅间山北面的穷地方。”答话中显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浅间的北面……是嬬恋一带吗?”

“您知道嬬恋村吗?”仿佛在冷淡的语调里稍稍渗进一点感情。

“我是真田镇的,瞧,我们是邻居哪!”

嬬恋村和真田镇,中间只隔有乌居山谷,是距离不太远的两个村镇。

“您是真田人吗?真巧,世界有时挺大,有时又挺狭小哩!”

似乎家乡相邻,使司机产生一股亲近感,比起先前来,话匣子略有打开,他的老家在嬬恋村的大前庄。两人高兴地唠起家乡话来。

仿佛今天车子开得比平日都要快似的,在到达旅馆之前,阿莉莎想到一个还没有来得及问的关键问题:“司机先生,您尊姓大名?” “我的名字吗?”

“请告诉我。”

“告诉您也没有什么用处。”

“那您就告诉我吧!”

“田代。”

“写哪两个字?”

“田地的田,代代木的代。”

“田代先生,我叫水木阿莉莎,请多关照。”

“您的名字,我是知道的。”

“是吗?瞧您那副表情,就象是在拉货似的……”阿莉莎本想奚落奚落他,却又止住嘴。从刚才开始,田代已经对她产生了亲近感,至少不是运送货物的那种表情了。

“那位金崎先生,到底是干什么的?”两个人越唠越投机,阿莉莎趁机打听道。她只看得出金崎是个在政界和财界都有势力的人物,对他的真实身份却一无所知。

“是个很了不起的大富翁。”

“好象在哪儿见过,可是……”

“报纸和杂志上登过他的照片嘛!”

“报上说他是大富翁?”

“不是一般的富翁,就连有势力的政治家都要靠先生的资助哩!”

“他和我们俱乐部的经理是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总而言之,先生的交际很广,从艺能界到角力界,甚至在文坛上都有影响。好了,还是少打听为好。”

“为什么?难道他做过什么坏事吗?”

“越是金钱集中的地方,就越笼罩着黑雾。”

“您这意思,我也在黑雾里面吗?

“……”

“田代先生,愈看我怎么样?”

“这话怎么讲?”

“我干这种事情,您大概很瞧不起吧?”

“谈不上什么瞧不起和瞧得起。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嘛!”

“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您说得真对。我看,女人要想出人头地,也只有走这条路。”

“男人也是一样,为了飞黄腾达,就得把自己附属给一个强者,这是最好的办法。”

“您也是属于金崎先生的吗?”

“是的,您和我都是同属于一个人的同志。”

“我们,是同志?”

“共同的目的是为了成为强者。”

“田代先生,您,结婚了吗?”

“您看呢?”

“我看象是结过婚了,又象是独自一人……”

“我自己也说不清。”

“说不清?您自己的事情啊!”

“我什么也不知道。唉,大概这也是黑雾的组成部分吧!”

“您不知道什么?”

“您没有必要打听这些。”

“我们是同志嘛!”

“黑雾是例外的问题。”

“就是说,您也在黑雾里面吗?”

“算是吧!”

两个人不着边际地唠着,不知不觉中车子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就在两人感情急剧发展,日益亲密的时候,一天,和平素一样,金崎让阿莉莎去幽会。可田代开车把阿莉莎送到金崎指定的旅馆时,旅馆的管事却传话说,金崎有急事儿,不能来了,让阿莉莎先回去。

“嘿!我现在的心情就象是突然获得假期的学生似的。”阿莉莎欢乐地说。

“白让您跑了一趟,我送您回去吧!”

“就这样回去太可惜了。喂,咱俩到哪儿玩去吧!”阿莉莎向相貌英俊的田代稍稍比划一下食指,怂恿说。自打她为金崎独占后,就断绝了与小伙子们的来往。自己身在这个花花世界,却只能象陈列在玻璃橱窗里,披上华丽装饰品的玩偶一样,失去一个血肉之躯应有的行动自由。在橱窗的脚灯的闪亮中,闪烁着广告主和客人们的贪婪的目光。

金崎是一个玩弄女性的老手。在他的眼里,女人只不过是花高金买来的玩具,是为男人欲望服务的性奴。……由于一直被这样的老家伙当成玩具玩耍,阿莉莎渴望得到年轻男人的爱抚。肉体的欲望已从金崎那儿得到足够的满足了;卖身后心灵的空虚,却盼望着能由近在身边的田代来填补。况且,田代属于她所喜欢的那种类型的男人,他那聪敏、虚无缥缈的神态,酷似她学生时代所迷恋的一位电影明星。

“那怎么能行?要让先生知道,可不得了。”田代使劲地晃着脑袋。

“也不是干什么坏事儿”

“不行,先生是非常吃醋的。”

“咱们一块儿去吃饭,总算可以吧?”

“不行,谁知道在什么地方有先生的耳目,我可不愿意平白无故地受人怀疑。”

“好一个李下不正冠,您想得真多。”

“我实话告诉您吧!”

“实话?什么实话?”

“先生命令我监视您。”

“我猜就是这么回事,从一开始,您就用那种怀疑的眼神打量我。”

“现在也不能解除怀疑。”

“既然如此,您都发现什么了?”

“眼下没有什么可疑的行动,要是再往前深究,结果会怎样,我就不好说了。”

“很遗憾,您再深挖也发现不了什么。不过,我不是玩偶,把我装在玻璃罩里当摆设,我不干!”

“您不是拿到一笔可观的报酬了吗?”

“好吧,我不请您了,请您去汇报,就说我遵命回家,品行端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