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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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预先记下的车牌号码,立即查到那辆私人出租汽车。司机说,克子母子是在杉並区和泉镇三道街下的车。
“她拉着小孩的手,顺着通向住宅区的小路走了。所以,我想她就住在那一带吧?”出租汽车司机只提供这些线索。
第二天,刑警们来到克子母子下车的和泉三道街分头寻找。这一带的小型住宅和大型公寓鳞次栉比。依照克子母子的特征,广泛地打听了周围的住户,都一无所获。
“她真是在这儿下的车吗?”下田怀疑地说。成功在望之时,由于暴走族捣乱而失掉追踪的目标,使他十分沮丧。
“司机不会撒谎。”太田鼓励似地说。
“不是那个意思,克子会不会表面上在这里下了车,实际上又换乘其他的车了?”
“看样子,她没有发现我们在跟踪。”
“为了驱散暴走族,出动很多巡逻车,到处设卡。她会不会受了惊,为防止意外而换乘另一辆出租汽车……”
“嗯,如果是这样,她应该早些换乘。况且那个汽车司机不是说,她朝住宅区走去了吗?”
“眼下毫无线索,东京这个地方人山人海的。”
在东京住了多年,连邻居都不认识,这种情况并不稀罕。即使周围搬来生人,也会毫不引人注意地汇进这人的海洋。
“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好容易追捕猎物来到这里,与其说他们还在顽强地搜捕,不如说是不甘心就此收兵。
这一带地势低洼,房屋略显稀落。最洼处中央有条水宽二米左右的小河,水泥抹的河床里,浑水翻滚。这是一条城市里的排水河。河的另一侧是停车场、仓库,稍远一点,有座简易公寓似的建筑。
“太田君!”突然,下田扯了扯太田的衣袖,喊道。
“怎么?”
“你看那儿!”下田手指小河边上的那座木结构、公寓式的简易住宅。由于地形的限制,那幢房子底面呈三角形,显得稀奇古怪。
“‘三角住宅’怎么了?”
“那幢住宅,喏,朝向河这边的墙根那儿,开放着花儿。瞧,是水晶兰吧?”
“你说什么?”没有发现目标的太田,循着下田手指的方向,瞪大眼睛望去。确实,在下田手指的延长线上开放着几朵白色的花。
“过去看看。”
两人走了过去。住宅旁临近小河的狭小空地上,几朵娇弱的白花低垂着头。
“不错,是水晶兰,你认得很准。”
“已经见过多少回了嘛。难道水晶兰也生长在这种地方?”
“开在这里也不奇怪,这儿也是分布区嘛。”
“可是,它让人放心不下。”
“你想调查这座住宅吧?”太田也有同感。曾在所泽工地和真田镇的白云山庄开放过的水晶兰,在山根克子消失踪影的东京,在一个偏僻、简陋的公寓式简易住宅附近又出现了。
这座房子临近河边,底部呈三角形。几朵水晶兰花开放在房子和河岸中间的很少见阳光的狭小空地上。临河的窗口晾着住户浆洗的衣服。大门在阳面,朝向道路的一侧。
“会不会从房后逃走?”太田做好万一克子在这幢房子里的准备。
“要是跳河,有可能逃掉。我监视房后。”
“就这样办!五分钟以后我还不出来,你也进去。”
太田让下田守在房后,自己转到房前的正门处。门的一侧写有“守卫公寓”四个大字,果然是座简易公寓。推开虚掩的大门,迎面是阴暗的走廊,堆放着空啤酒瓶和一捆捆的旧报纸。不知从哪间屋子传来孩子的哭啼和电视的声音,太田觉得孩子的啼声非常耳熟。
太田顺着走廊循声走去,哭声从走廊最尽头的房间传出,隐约听见屋内男女说话声。太田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室内的动静,然后开始敲门。男女说话声顿时停下来,仿佛在屏息倾听外面的动静。太田又继续敲门。这时,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是哪一位?”这声音也仿佛在哪里听过。
“我是管理员。”太田灵机一动回答说。
门从里面打开,山根克子探出头来。她一看见太田站在门口,立即脸色苍白。
“太太,这真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和您见面啊!”
“你、你……”克子双唇激烈颤动,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克子,是谁呀?”
从屋里传来男人的喊声。太田做好应付意外的准备,走进室内。室内,一个汉子正抱着孩子,脸庞看上去很眼熟。
“干什么?怎么随便闯进别人的家?”汉子操着浓厚的东北口音喝道。这口音顿时勾起了太田的记忆,是的,是在照片上见过这副摸样。
“岛村太平,你还活着啊!”
“这、这是,怎么回事……”对方的声音充满惊愕。
“我是警察。你怎么和山根贞治的太太在一起?跟我到警察局去把事情讲清楚!”
“我、我,我啥也没有干!”
“既然啥也没干,你怕什么?”
这时,山根克子突然号啕大哭说:“到底,到底还是不成啊!本以为好容易逃了出来,哪知道还是没躲过去哟!”
“克子!”岛村太平的脸色也变得铁青,充满了绝望,本来已止住了哭泣的孩子又激烈地哭叫起来。
下田闻声赶了过来。
岛村太平和山根克子暂时被带到侦察总部,自打他们被太田和下田发现,就已经采取听天由命的态度,对杀害山根贞治的罪行供认不讳。
岛村和克子的关系是在山根贞治离村外出做工时产生的。山根、青田和岛村三人总是结伴出门,只有一次,岛村由于交通事故,受了轻伤而留在村里。岛村是赘婿,与妻子关系一开始就很冷淡。另一方面,克子也早就厌烦华而不实的山根。本来就同住一个小村,你来我往;特别是男人都出去做工,留下来的家属少不了相互照应,自然为两人的结合创造了条件。他们的关系之所以一直没被村里的人发现,一是行动隐蔽;二是两家早就有包括家属在内的交情,相互照应已成习惯,即使岛村去克子家,也无人猜疑。
可是,不久就出了纰漏:山根还没有归来,克子就怀孕了。想堕胎,苦于没有钱。游移之中又白白地耗过许多日子,转眼到了不能堕胎的月份。这个孩子就是诚。山根明知诚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病死后,一直没有小孩,就把诚当做亲儿子抚养,也没想深究孩子的爸爸是谁。他想,既然下决心抚养,就无须总那么盘三问四。
转眼到了去年四月“最后一次外出”。在牵涉到那场杀人事件的逃跑途中,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我发现求职表丢了,回去寻找。由于害怕,没敢再进那家院里,只是在公馆周围打转转。刚往回走,一个人慌慌张张地从本乡大街公用电话间出来,与我擦肩而过。我无意中扫了一眼电话间,看见电话机旁放有一个皮包。我估计是刚才那个人遗忘的东西,就追出去想还给他。可是,他已经不知去向了。我想,皮包里面或许有标明身份的东西,打开皮包,发现里面是一捆捆的现金。我大吃一惊,猜想警察马上就会出动。可是,在我良心的旁边,仿佛有颗恶心在怂恿说,这么多的钱,一辈子也挣不到!有了它,就可以把克子和阿诚接到身边,开始崭新的生活。福从天降,是老天爷的恩赐!我的心动了,变狠了。我和老婆关系冷淡;女儿如同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毫不留恋往日种马一样的生活。在钱主返回来之前,我拿起钱,朝与伙伴们约好会合地点的相反方向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