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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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谷被送到地方检察院后,继续否认杀害大竹专务以及唆使乌托尼依坠毁飞机的犯罪行为。

其否认的语气,使检察官们察觉到:为谷不是出于量刑的角度,而是从根本上否认。

法律上规定检察院的羁押时间,被无端空耗了许多。由于为谷对杀害乌托尼依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即便立即提起公诉也无任何妨碍。可为谷连续杀害大竹的疑点很大,加之与这起飞机失事有关。在检察官看来,尽可能有效使用所剩无几的时间,达到预期效果。

在审讯为谷的同时,空港8·11专案组将为谷上司——千代田通商公司专务杉原省造列为涉嫌人,向他发出了传唤通知。询问场所在警视厅的调查室里,与为谷上次被询问的场所相同。

杉原专务乘坐一辆高级进口轿车,悠然自得地朝东京警视厅缓缓驶来。虽大腹便便,但鹰似的锐利目光,显得咄咄逼人,杀气腾腾。

询问过程中,如果老奸巨猾的杉原专务占上风,其结果将以警方失败而告终。

担任询问杉原专务的刑事警官,是那须警长。对付像杉原专务那样的大人物,那须警长比较适宜。

在长期的刑事侦察生涯中,那须警长可谓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其大部分时间,用在如何对付穷凶极恶的罪犯。他的脸部表情,从早到晚没有一丝笑容,冷若冰霜,铁板一块。

他与对手,在威严的表情方面没有多少差别。对手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询问方法必须慎重。望着即将对阵的那须警长和杉原专务,脸上似乎都裸露出小心谨慎、认真对待的表情,可谓旗鼓相当。

“真无脸见你们哪!为谷是我原来的部下,竟然做出令我难以置情的事情,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实在对不起啊!”

杉原专务说这番话时,依然不失威严。仅说话语气上,比较缓和。在这种场合,如果目中无人、狂妄,相反易于瓦解、失败。

“你说为谷是你原来的部下?”

那须警长的脸上,流露出困惑的神色。如果设身处地地站在对方立场上,即便没有那样的威严表情,那须警长一开始就没有找到理想的切入点。

“是的,他已经确实辞职。”

杉原专务镇定自如、若无其事的表情。

“辞职?什么时候?”

“大约十天前。”

“十天前,这也算早?”

那须警长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怒。如果说十天前,正是为谷被执行逮捕的时候。

杀人凶手不能保留一流企业的工作,谁都清楚。但在被捕差不多的时候,就被公司开除,简直是……从某种意义上说,为谷是为公司利益去杀人是不容置疑的。他的犯罪的动机,多半是立功升官的虚荣心所致,毕竟是为公司的利益,倾其全部所能。这种犯罪,有可能给公司带来不利影响,迄今为止的贡献和政绩,也将遭到彻底抹杀,就像扔低值易耗品似的。由于为谷已经辞职,千代田通商公司可以大放厥词,极力声称该罪犯与公司无关。

很明显,为谷不是自己主动提出辞呈的。那须警长仿佛看到了企业的冷酷和自私。

“商业企业里,十天可以说是很久以前的啦。总之,商社的工作节奏很快。前些天,有一个只请了三天病假的职员,返回公司时已经被别人替代。像我们商业企业,人事部门是最苦恼的。”

杉原专务无所顾忌地笑了。他根本没把警方的审讯室放在心上,似乎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感觉。为谷除否认以外,没有向警方显示任何与杉原专务有关的材料。因此,那须警长手上没有任何可以追问对方的材料。

有关杀害大竹和全日航飞机坠毁这两起大案,如果杉原专务被证实与为谷关系,不仅企业名誉和利益一落千丈,将导致自己立即倒台。在他看来,必须与为谷之间断绝任何瓜葛。

询问,很快结束了。杉原专务的狡猾,远远超出警方的预先估计。

2

“混蛋!”

在从警视厅回公司的路上,杉原专务自言自语。他在发泄心里的愤怒,骂声很轻,连司机也没有听见。

以自己为中心的杉原派,正处在是否能掌握公司政权的微妙时刻。不争气的为谷,偏偏干出这番蠢事,简直是忙中添乱。眼下司机在身边,不能发泄心中的怒气,只得忍气吞声,轻声嘀咕。

——为谷,确实是自己腰间上的一把削铁如泥的秘密匕首。可这把匕首,差点刺向自己的脑袋。虽然他一贯唯命是从,宛如自己的得力臂膀,可现在必须与他拉开距离。

为了自己的安全,距离拉得越远越好。现在,他一定在期盼我的拯救。可救他,意味着毁灭自己。像他这样忠诚的人,今后还能找到。唯独自己,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着了。

利害关系非常明确!为保护自己,杉原专务决意快刀斩乱麻,将为谷斩于马下。转而一想,光这样干还不行。在杉原专务的部下出现杀人犯,可是反对派绝好的攻击材料。

只要与这些案件有关的情况,自己必须与为谷之间划清界限。

“我不止一次暗示过他,那些话大概没有其他人听见吧?”

杉原专务的脑海里,仔细追寻着过去的记忆。刹那间,他的脑海里,翻腾起二十多年前在南太平洋孤岛上的痛苦回忆。

岛上的攻击和防守,在地理位置上是南太平洋上的大门。当时,日美两军展开了硝烟弥漫的战斗。在美军占绝对优势的炮火下,日军被剥夺了海上制空权。由此,日本的粮食和弹药补给线被掐断了。

比起战场上战死的人,更多的是饿死的人。在如此壮烈的战况下,只得趁夜间乘驱逐舰突围。大家冒着空袭和舰艇炮火,朝驱逐舰停靠的海边方向疾跑。在密密的树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一路上,许多同伴因生病和饥饿纷纷倒下。他们身上,连自杀用的手榴弹也没有。加之四肢不能动弹,只能艰难地死去,而后腐烂,一些活着还能行走的人,嘴里嚼着死人身上的肉,拼命朝海边行进。等到了海边,已剩下三分之一的人数。

驱逐舰无法靠岸,只能停泊在距离岸边两百米远的浅海上。大家精疲力竭,可又必须游过去,而且速度要快。在游到驱逐舰前,一旦被敌机和敌潜艇发现就没命了。在游泳过程中,一些士兵由于精疲力尽而被大海吞没。当时,即便富有怜悯心,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使自己活下去,都在奋力游泳。好不容易游到船边,又出现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那是船舷十米左右的铁梯,只有沿着铁梯爬上去,才能登上甲板。

士兵们为逃脱死亡,使尽吃奶力气才游到这里,可还得爬铁梯。在苟延残喘的士兵们看来,爬铁梯最为残酷,比滚钉板还要可怕。铁梯高度虽只有十来米长,可它仿佛比天还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