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从警署来的男人 (7月20日,星期二)
梅里韦瑟那高个子管家又退回到了麦克和威斯特伯鲁等候的玄关。
“先生们,梅里韦瑟先生已经准备好见你们了。来,这边请。”
他领着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推开一扇大门,来到一个有些大得离谱的房间。威斯特伯鲁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惊讶得叫出声来。虽说之前他也对梅里韦瑟的西藏艺术品收藏室略有耳闻,还看过其中的藏品目录。不过任何之前听到的也好、读到的也罢,都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他所站的地方的门的正对面,摆放着一尊巨大的释迦牟尼铜鎏金佛像。佛像本身的制作工艺巧夺天工,不过也只是那个L型的祭台上并排摆放的12尊佛像中的一个。其它的那些威斯特伯鲁也不是很熟悉,但还是认得出一些:弥勒菩萨、阿弥陀佛、观音菩萨……那些特制的灯光打在这些喇嘛教的神与鬼神、如来与菩萨的身上,简直如梦似幻。可是老天啊,他不能再看下去了,他已经快把周围的芸芸众生都忘掉了。
他周围只有四个人。其中的一个戴着夹鼻眼镜,矮胖的洋梨型的身材,长着一张参议员式的严肃脸。另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让威斯特伯鲁瞬间联想到了加里·库珀。还有一位非常漂亮的美人以及一位褐色皮肤的矮个子绅士——当威斯特伯鲁意识到此人是谁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此人正是他们从朝圣者大酒店一路追踪而来,要找的宗潘·本波喇嘛!
我们的历史学家充满好奇地打量着他。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见到这种西藏来的高僧的。喇嘛个子很矮——身长不超过五英尺四英寸。虽然他的头发已经剃光了,但上面还残留着少数长出来的白发;他那刮得干干净净的脸上布满了许多细小的皱纹。嘴唇稍微有点厚,脸颊骨稍稍有点突出;他那笔直的长鼻子似乎带些雅利安祖先的血统。而青铜色的皮肤颜色,比站在他身旁的那个晒黑的女性还要颜色更深。可喇嘛那双细长的、眼角吊起的眼睛以及稀疏的眉毛,又表明他可能是蒙古人的后裔。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梅里韦瑟先生。”那个矮胖的带着夹鼻眼镜的绅士向前迈了一步,“是谁有这份荣幸,把大家请来的呢?”
“俺叫麦克,是凶杀科的副探长。咱们是来调查一桩命案的。”
“那你们怎么会查到我头上的呢?” 梅里韦瑟冷冷地问道。威斯特伯鲁觉得,从对于询问所产生的反应,就能知道对方的性格。对方的第一反应很重要!那对年轻的男女都表现出一副普通的好奇心,但喇嘛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变化。显然,这位藏族同胞还没理解约翰·麦克刚才那简要声明的含义。
“俺也知道这不关你的事,”麦克耸了耸肩,回答道,“俺到这里来,是要找一位西藏喇嘛!”
“您是来找我的?”喇嘛像想要套近乎似地露出一副笑脸,而麦克则一脸怀疑地注视着他。
“原来就是你这家伙儿!你太瘦小了,得多吃点肉才行。喇嘛,你知道一个叫杰克·莱弗纳的家伙儿吗?”
“什么,莱弗纳?”梅里韦瑟脱口而出,“他昨天刚来过这里!”
“噢?是吗?他昨晚被人谋杀了!”
“这不可能!”梅里韦瑟喊了起来。他又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们在他身上找到我的支票了吗?”
“什么支票?”
“就是昨天下午我开给他的那张5000美金的支票啊!”
“你给了莱弗纳5000美元?”
“是的,或许你们也能从他的身上找到现金。但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把这张大额支票兑换成现金。”
“咱们可没在他身上发现任何现金,”麦克说道,“他口袋里什么也没有!你为什么要付给他5000美元呢?”
“我从他那里买到了一份罕见的西藏手稿,” 梅里韦瑟指了指放在玻璃展示柜上面的那个用黄丝绸包的长方形包裹。“就是那件东西!”
“就那东西?”麦克都不屑去再看它一眼,“你们这些人真是有了两个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他咕哝道,“莱弗纳昨天下午是什么时候到你这里来的?”
“他是两点到的,呆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
“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的话,你们一定聊了很多东西。你还记得他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我这里有一份我们之间的对话打印稿。”
“你再说一遍!”麦克命令道。
“我的秘书常作了一份速记。”
“是吗?”麦克叫了起来,“你能把它拿给俺瞧瞧吗?”
梅里韦瑟冷冷地说道,“我让常去找找看。”说完,他像是被冒犯了一样,大步走出房间。麦克又把他的注意力转向喇嘛。
“好了,轮到你了!你刚才还没回答俺的问题呢:你到底认不认识莱弗纳?”
“我一直都没机会和您说话,副-探-长大人,”喇嘛害羞地笑了,“让我难-过的是——我只见过他一面。”
“你只见过他一次?”
“是的,只有一次。副-探-长大人。”
“什么时候?”
“木狗年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麦克诧异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并不知道我们的纪-年法。木狗年、木猪年、霹雳鼠年、今年是霹雳牛年,也就是你们这里的1937年。”
“俺是不是跑进了一家疯狂的动物园?”麦克问道,“还霹雳鼠?霹雳牛?”
“大概宗潘·本波喇嘛想说的是火鼠和火牛,” 威斯特伯鲁试着解释道,“我猜是因为藏语中并没有f和v这样的辅音所产生的摩擦音。”
“这么说俺就明白了。可他们为什么要用动物纪年呢?他以为自己在谈论诺亚方舟吗?”
“藏历纪年法并非和我们一样用数字纪年,而是用名字纪年。纪年的名字是由十二种动物以及中国的五种元素‘金、木、水、火、土’所组合而成的。以六十年为一个周期循环往复。”
“这套方法可真蠢!”麦克边抱怨边扳着手指算了算,“喇嘛,木狗年就是1934年吧?”
喇嘛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从那以后就没见过他?”
“没见过,副-探-长大人。”
“1934年的时候,你是在哪里遇到他的呢?”
“在回炮得尤尔的路上。”
“你是不是在和俺说圣诞节?”
“我觉得炮得尤尔可能是藏语中西藏的意思。”威斯特伯鲁又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看到喇嘛高兴地点了点头。
麦克抬起一只手撑在自己困惑的脸上,“1934年的时候,莱弗纳去西藏干嘛了呢?”
“我也不知道,副-探-长大人。”
“别再喊我脚了!”麦克有些愤怒地纠正道,“我是麦克副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