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杀人现场
令人气闷的早晨。
太阳缩着脖子躲在乌云背后,凛冽的寒风让这个北方的城市笼罩在阴森之下。
警车停在支农桥桥下,法医们穿着白色的连身大褂,已经在桥上摆开了阵势。
王队带着我和老成上了桥,面前是一具被男式外衣覆盖的尸体。尸体的手脚都裸露在外,四周的桥面上有血迹。
王队问:“这么多血,不会是冻死的吧?”
法医老丁摇了摇头:“不是。死因很奇怪呢。”
王队弯腰看了看尸体:“身上有淤伤和擦伤,周围有明显的轮胎摩擦痕迹……发生过交通意外?”
“是的,一辆雅马哈摩托车,125的,比咱们局里的警用型还要高级。这女的被摩托车撞了个正着,不过当时的车速不是很快。那辆车的骑手已经承认是他撞的。”
老成说:“交通意外嘛,让交警大队来处理就好,为什么来找刑警队?”
“因为骑摩托车的人再三说明他只是把人撞伤了,不至于死,他还口口声声说有个人在现场可以为他作证。之后他被那人告知远处有诊所,于是他让那人看在现场,自己去找,但没找到。一直跑到十里外才找到个镇子,从那里找到医院,叫了救护车赶过来,结果赶来的时候女人已经断气了,骑手说的那个守在现场的人我们没找到。不过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死者不是被撞死的。她死于窒息。”
老成奇道:“死于窒息?!”
老丁说:“是的,她的肺部没有收缩,这可以说明她的死因。不过她为什么会死于窒息,就需要由你们去调查了。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死者身上没有疾病,小腿肌肉很发达,或许平时有跑步的习惯,她是个健壮的人,窒息不是由疾病造成的。”
王队蹲下身子:“这地上的血很多,怎么回事?”
“死者的手脚都被划破,我从伤口里找到了玻璃碴。此外,摩托车与她相撞的时候,她有几颗牙被撞掉了,口腔里流了很多血。她倒地的时候还被水泥地磨破了皮肤……有一点很奇怪——她的虹膜完全放大,充满了整个瞳仁,人死后瞳孔都会放大,但也没见过有放大这么多的,看起来相当不正常,简直有点儿像……某种史前怪兽的眼睛。”
老成凝视着死者的双眼:“确实让人害怕。”
我说:“真想知道她在死前看到了什么东西。”
“可怜的女人。”王队带我去找那个摩托骑手,他蹲在救护车旁边,用双手抱着头在那发愣。一个好心的警察给他披上件大衣,要不他肯定出神到被冻僵。
老成过来低声说:“给这人做了酒精测试,他体内有微量酒精,不过没有超标,不至于造成神志不清。”王队点头。
“问你几个问题好吗?”王队亮出证件。
摩托骑手点点头。
王队问:“姓名?”
那人答道:“王东。”
“事故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那人说:“大概晚上十点,我给一个朋友送东西,回来晚了,路过支农桥,刚上桥那女人就突然出现在面前,我真的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人从桥上走,所以就没有鸣笛,车灯也恰巧坏了,结果跟她撞了个结结实实。”
王队问:“和那女人相撞的时候,路边有其他人吗?”
王东答道:“没有……她是突然出来的,突然就出现在桥中央了,我发誓!”
王队说:“好了,您请冷静,我相信死者的直接死因不是您和您的车。我想知道当时在场的第三者是什么样子?”
王东回忆道:“那个人?我印象不深,个子中等,围巾遮住面孔,穿着长大衣。当时太黑了,我心里又急,因此没多留意他。”
“那个人是男是女?”
王东想了想,为难地说:“抱歉,我真的没办法分辨。那人的嗓音沙哑,像是感冒了,又像是刻意装出来的,对不起,我实在说不上来。那人当时说她没事,还有呼吸,我也觉得她没生命危险所以才离开……我当时真的是来不及刹车……”
王东的情绪失控,有些歇斯底里。王队收起记录本,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我们来到一处僻静处,王队问:“你怎么看?”
我想了想,说:“死者身上只穿了睡衣,没带钱包之类的东西,我猜测她是匆忙下床。只不过这里荒山野岭,不知她是从哪里跑来的。”
王队说:“你的观察力比以前进步了,死者光着脚,是准备睡觉,她脸上的妆还没有卸掉,也许和她一起休息的还有个同伴,也许是丈夫或者是男朋友……她脚上有磨破的痕迹,证明已经跑了一段相当远的距离。”
现场来了两个附近镇子的警察,王队向他们打听附近有没有可以居住的地方。那两人摇头:“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座废弃的工厂可以挡风。”
“王队!”老丁喊道,“有新发现!”
我们来到他身边,老丁正用镊子处理死者的指甲,他说从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点白色的残留物,像是蜡烛油。
“蜡烛油?”
王队问那两个镇上的警察:“昨晚停电了吗?”
那两人答道:“没有。”
“明白了。”王队说,“带我们去那工厂,她肯定是从那里来的。”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
“一个穿着那么好看的睡衣的人,她才不会选择没有供电的住宅,只能是临时投宿的情况下才会那么做。现在哪里还找得到连电都供不上的旅馆呢,只有废弃的厂房里才会没有供电。”
那废弃的工厂并不难找,从路面上薄薄的霜下可以看到模糊的血迹,死者一定是在被玻璃划破后一直朝这个方向跑来,沿着血迹向前走了几百米远,前面出现一堵土砖砌成的墙。
“这是什么工厂?”队长皱眉道,“感觉像是回到了解放前。”
有个警察答道:“是土作坊,生产一些小型铸件。因为冒出的烟污染比较重,所以不敢设在村镇里,而是选择了这荒僻的地方。后来还是被政府强令关停了。”
王队问:“现在没人看着厂房么?也没人守着设备?”
那人答道:“能拆的都拆走了,连电线灯泡什么的都被取走了。这破地方没必要请人看着。”
“是么?”王队皱着鼻子,“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居住在这里的样子。空气中隐隐约约……可以闻到一股烧饭的味道。”
“炖肉的味道么?我也闻到了。”我说。
王队忽然僵住了,随后一阵苦笑。
“你怎么了?”我问。
“最好招呼老丁一下,我有一种感觉,马上就要用到他们……”
忽然有个警察指着左前方:“那里有扇窗户被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