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格兰吉演出厅谜案

林肯·琼斯,北山镇的首位黑人医师,是在一九二九年三月加入圣徒纪念医院的……山姆·霍桑医生一边追忆,一边斟上了两杯酒。医院就在那时开业,我已经跟你们讲过朝圣者风车的案子,以及我们跟一些可怕势力的斗争,还有那场恐怖的大火,以及来自三K党的威胁。

值得庆幸的是,之后的八年对林肯·琼斯来说平安无事——如果不把结婚以及两个孩子的出生算进去的话。我自己并非医院的工作人员,但我的办公室就在翼楼,我每周都能碰见林肯好几次。他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和我一样在四十岁上下,专攻儿童疾病。在城里人们可能会称呼他为儿科医师,但在北山镇,我们没有那么多花哨的叫法。

医院决定在一九三七年的三月庆祝医院成立八周年,庆祝形式就是在格兰吉演出厅召开社区晚宴并举行舞会。八周年纪念日通常不值得专门庆祝,但当时,以大萧条为代表的美国社会现状严重影响了圣徒纪念医院。医院急需资金来添置新设备,而庆祝大会是一个筹钱的绝好机会。筹备委员会请来了纽约的大牌乐队斯维尼·兰姆和他的全明星阵容,来参加舞会。

“你和太太周六去参加舞会吗?”有天在医院走廊上碰见林肯·琼斯时,我问他。

“难道可以不去吗?”他咧嘴一笑回答我。所有在医院大楼占有一席办公之地的医务人员都接到通知,需得购买两张门票。

“你带谁一道?”

“我的护士玛丽·贝斯特,”我告诉他,“她一直忍耐我这个老家伙,应当得到一点补偿。”

“应该会很好玩的。我和斯维尼·兰姆的喇叭手是高中同学,一个叫比克斯·布莱克的家伙。很多年没见过他了。”

格兰吉演出厅离医院很远,几乎快出城了。到了周五晚上,我感觉自己也有些像是高中生,去玛丽-贝斯特租的小房子门口接她,带着一支和她的礼服相配的胸花登门。

“您真好,山姆!”她—边别着胸花,一边说,“感觉就像是约会。”她可能是拿我的单身状态开了个善意的玩笑,不过我不敢确定。

“北山镇可不是每周都有大城市的乐队来演出。”

那年的三月初有些寒冷,但是雪下得很少。到了举办舞会的那个周末,天气已经像春天了。我停好车,扶玛丽下来,小心不让她的长裙拖到地上。我们最先看到的来宾是蓝思警长夫妇。亲切地寒暄了几句过后,我们一起步入大厅。警长和我都穿着蓝色西服,我很惊讶地发现医院和镇里的一些官员是着燕尾服出席。“真是一个盛大的夜晚。”警长说。我们走进去找了张桌子一起入座,我坐在薇拉·蓝思和玛丽的中间。

“镇上终于有点热闹的事情了!”薇拉·蓝思说。她比警长先生年轻,两人结婚十年左右了。“希望能活跃起镇上的气氛。从去年夏天到现在,这里甚至没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谋杀案了。”

“老天保佑一件也不要发生,”警长对她说,“至少不要发生在今晚。”

我看到林肯·琼斯和妻子夏琳坐在另一张桌子旁。“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我向玛丽建议道。

桌子围绕着舞池呈马蹄状分布,演奏台位于大厅的前方。林肯夫妇面对着我们,坐在马蹄的另一方。“啊,山姆!很高兴在这儿见到你。你还记得我的太太夏琳吧?”

“当然记得!”她是个令人难忘的女人,黑色皮肤,十分可爱,妆容总是浓淡适宜。自林肯第一年带着新婚妻子度假归来开始,她的相貌就成了圣徒纪念医院的话题。

“你好,山姆,”她微笑着说,“很高兴又见到你了。还有你,玛丽。”

斯维尼·兰姆的乐手们开始登台。到那时我还没有把林肯的高中好友这事放在心上,也没去多想斯维尼·兰姆乐队的成员一直是白人。几张桌子上传来清晰可辨的窃窃私语,两名黑人乐手加入了已经站在台上的十五名成员。其中一人背着喇叭,林肯·琼斯向他挥手致意。

“那就是我的老朋友,”他说,“过来,山姆,我给你介绍介绍。”

比克斯·布莱克比林肯肤色更黑,鼻梁塌陷,恐怕曾经摔坏过。看着我们走近,他皱起眉头,眼睛仿佛越过我们的脑袋眺望着我’fI‘NU才坐的桌子。“林肯·琼斯,”他有些不情愿地说,“我忘了这是你的地盘。”

“不算是我的,比克斯。这位是山姆-霍桑,和我一起工作的一名医师。”

我伸出手,“你好,比克斯。欢迎来到北山镇。我们都很期待今晚的演出。”

布莱克用力地与我握手,“在这里跟在纽约演出有点不一样。”

“演出结束后我们能不能小聚一下?”林肯问,“我们可以好好叙叙旧。”

比克斯·布莱克拨弄着喇叭上的控件,“我们乘的大巴演出结束后就会立即出发,不过第一小时结束之后的中场休息时,我会回那间小更衣室。你到时候过来吧。”

“没问题。”

此时斯维尼·兰姆本人也出场了,他面朝乐队,向其中一些人低声地交代些事情。他很有名气,我一下就根据照片上的印象认出了他——英俊、宽肩膀、有少许灰发。他真人戴的眼镜比我想象中的要厚些,但其他方面跟照片上一模一样。“很高兴认识你,兰姆先生,”我说,“我是圣徒纪念医院的山姆·霍桑医生。这位琼斯医生和你的喇叭手是同学。”

他瞟了一眼林肯,然后转向比克斯,“你们这个小镇不错。”他没有主动伸手和我们任何一个人握手。他开始调试麦克风,我们猜,演出大概很快就要开始了。

回到桌子旁,夏琳问:“他还记得你吗?”

“哦,当然,”林肯回答,“我们中场休息的时候会碰个面。”

“他问起我了吗?”

“没有。”

我眼睛来回看着两人,“你也认识他,夏琳?”

她低头不语,林肯替她回答了我:“他们俩好过一阵子,不过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比克斯说,我选择了林肯而不是他,是因为我想嫁给医生,拥有一大笔钱。”

玛丽·贝斯特把一只手搭在夏琳手上,试图说些安慰的话,但就在这时斯维尼·兰姆的声音响彻了格兰吉演出厅。

“晚上好,女士们,先生们!很高兴来到北山镇与各位一同庆祝圣徒纪念医院成立八周年。我是斯维尼·兰姆,不过我猜你们都已经认识我了。”他停下来等掌声结束,然后继续,“在乐队为您奉上今晚精彩的演出之前,让我们有请圣徒纪念医院院长鲍勃·耶鲁医生讲几句话。”

鲍勃·耶鲁是圣徒纪念医院的元老之一,前任院长退休后,他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继任者。他聪明有智慧,吐字清晰,愿意尝试新事物。“我不会耽误大家太多时间的,”他告诉观众,“我知道你们都迫不及待地要下舞池。我只想提醒大家别忘记我们相聚于此的原因。圣徒纪念医院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们需要资金。北山镇也许是个小城镇,但我们的医院在整个州都享有盛誉,备受尊重。我希望这个局面不要改变。我希望医院随着整个社区的发展而壮大,为明天的挑战做好准备。我们现今遇到的医疗疾病,无论是肺结核、脊髓灰质炎还是癌症,都不能再使用过时的设备来诊治。你们都清楚我们的目标——那么帮助我们实现吧!好了,废话少说,现在把舞台交还给斯维尼·兰姆和他的全明星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