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第2/7页)

不管怎么样,在人格上,榎木津这个人可以被归类为怪人。

所以对于榎木津的批评,几乎都是批评者针对自己无法理解的部分所出来的无理攻击。剩下的,则是出自嫉妒与羡慕的攻讦

榎木津一族是旧华族(注:明治以后,将旧有的武士阶级编为华族、士族、卒族。于一九四七年新寅法实行时废止。)的名门,此外,他的父亲还是个财阀的龙头,榎木津本人也拥有高学历。暴发户贵族的公子哥儿——说白了,榎木津的身份也可以这样形容。再加上本人眉清目秀,他所处的位置,可以说是人人钦羡。

但是榎木津实际上并未安于这种奇迹般的境遇。榎木津的父亲似乎不认同世袭制度,说他没有理由抚养已成年的儿女,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形同放逐的赶出家门。

世人说,即使如此,他还是得天独厚。

的确,榎木津就算不选择侦探这种荒唐的职业,应该也有许多条路可以走。榎木津家应该有许多关系企业,手上也有足够的创业金钱。

事实上,听说境遇应该相同的榎木津的哥哥,现在正到处开设爵士乐俱乐部及饭店。世人评论说这是因为弟弟没有商业头脑,不过敦子不这么想。榎木津就算做生意,应该也能够得心应手,他只是没兴趣罢了。

证据就是,若是让榎木津画图,他能够画出画家水准的作品;让他弹乐器,也巧妙的媲美乐师;运动竞技等不用人教,他就能够立刻融会贯通。

但是对于没兴趣的事物,不管重复多少次,榎木津就是没有反应。例如别人的名字,榎木津就是听上百万遍也记不住。他缺乏做为一个社会人士的适应能力。才能、学历、容貌、财力——尽管拥有一般凡人再怎么渴望都得不到的天赋,他却毫不惋惜,任意挥霍,这就是夏木夏木礼二郎。

这类行为在社会框架中,应该会被评为是不知劳苦、没见过世面的人才会做出的愚行吧。不管怎么样,榎木津确实出身名门,生长在富裕的家庭。他能够为所欲为、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必为生计操心,也是因为有父亲分给他们的财产,所以即使被人用有色的眼光看待,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尽管榎木津身处什么事都能做的境遇、拥有什么事都能办得到的实力,结果却什么也不做。不,他那种生活方式,别人会认为什么都不做也是难怪。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因为榎木津所选择的职业是——侦探。

仿佛夸耀这个身份似的,榎木津的桌上摆有一个写着“侦探”两个字的三角锥。现在由于逆光,看起来只是一个三角形。

寅吉不知为何突然害臊的说道:“今天啊,呃,等一下有客人要来。”

“客人?”

“来委托侦探的客人,这次又是先生的父亲介绍的。我家先生因为‘武藏野连续分尸事件’还有‘连续溃眼魔·连续绞杀魔事件’,一跃成名。哎呀呀呀……”

寅吉甩着手说。“……明明在社会上一点名气也没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财政届倒是有名的很。咯咯咯……”

爱凑热闹的助手哼着鼻子笑着。

“再怎么说,那两起事件——还是三起事件?委托人可是超一流的,对吧?光是这样,宣传效果就不得了了。人脉更胜传单,口碑更胜收音机哪。”

“那……我是不是打扰了?”敦子问。

寅吉再次哼了哼鼻子笑,“没这回事,诺……”他的眼睛瞄向侦探。“先生最近都是那副德性。先生只要一开口,客人不用两分钟就走人了,所以最近几乎都是由益田先生在负责侦探工作。客人走了以后,先生才会……诺,说些不能说的话。接下来就有益田处理。先生只要做着不动,事情就自动解决啦。”

“哦……”

益田是敦子也认识的前任刑警听说他自称榎木津的弟子。

——话说回来……

敦子觉得太安静了。

“今天的客人听说是……嗯,上次的事件……呃,织作家,是跟织作家有关系的人。”

“织作家……么?”

以房总的大财主织作一族为中心发生的惨绝人寰的事件,不久前才刚落幕。除了敦子的哥哥和榎木津以外,还有许多熟人被卷入,规模十分庞大。事件的结局相当令人鼻酸,包括间接的被害人在内,出现了大量的牺牲者。

那一椿大事件。

“那家人……是啊,不久前退隐的老夫人过世,我记得……应该只剩下一个人……”

“嗯,听说今天来访的,是上上一代入赘女婿老家的人。”

“上上一代……?我记得是京都……丹后吗?是羽田家吗?”

当时由于情势使然,身为杂志记者的敦子曾经受命调查织作家家系等资料。

“没错没错,不愧是敦子小姐。就是羽田家的人。”

寅吉扬起他以男人来说有点艳红过头的嘴唇,露出笑容,然后从后口袋里取出笔记本,看了看之后说:“呃……我想来的应该是代理人。这是个大人物吧?”

“的确是个大人物。我记得他是羽田制铁创始人的三男,算是织作一兵卫先生的弟弟吧……可是寅吉先生,你告诉我这么多,没关系么?”

“奥,有保密义务呢。”寅吉说。

即使如此侦探仍旧不发一语。

“对了对了,话说回来,墩子小姐,这位……”

“哦……”

布由缓缓的将视线从红茶抬起来,应该是越过寅吉,望向榎木津。寅吉似乎误以为布由是在看自己,坐直了身体,再一次点头致意。

“我叫佐伯布由。”布由这么自我介绍。

布由——自称布由的那一天——

敦子相当混乱。接着她想了一整天,做出假设,导出种种结论,又一在否定。就这么反复。

敦子不懂。华仙姑之谜自不用说,她连自己不懂什么都搞不懂,也完全不晓得硬挨怎么做、该怎么安置布由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好几次想要找哥哥商量。

也好几次想要肯定布由的神秘能力。每当这种时候,敦子就甩动疼痛的脖子,撇开这未知的黑暗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