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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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旧的血痕泛黑了。没清洗过。

所以有丛林的味道。

穿起来的感觉有点潮湿,紧紧贴附在身上,冰冰凉凉的。缝线脱落了,四处开了洞。身上的伤痕与开洞的位置恰恰相符。

木场穿上军服。没有服装比这件更适合现在的自己了。

在身上紧紧地缠上布条,披上军服上衣,缠上绑腿。

——不像刑警咧。

没错,木场是士兵,无法在既不明朗又暧昧模糊的世界里生存。与穿这件军服的那时相同。就是把这些讨论是生是死、是敌是友、是善是恶的价值观带进来,才会让问题变得繁杂起来。就是在道理上去争辩正确不正确,才会让方向失去明确性。爱思考的人就让他们去思考吧,木场有自己的解决方法。

自己很明白自己错了。木场并不是笨蛋,不至于连这点也不知道。自己不适合现在的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士兵了。

因此木场是上一世纪的遗物。但是,

——这个事件。

已经变成木场的故事。

闭门思过的惩处到今天结束,木场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木场一大早就去向课长大岛打招呼,并欺骗了大岛。不,不算欺骗,只是稍微煽动了一下。大岛把警察手册交给木场,说:

“警察是公务员。你听好,我们在写了报告,拿了印章之后才能把右边的东西拿到左边去。我不是不懂你的心情,但我不懂你的想法。至少纪律要好好守,特例是不受允许的。”

木场老实地道歉,然后告诉大岛自己打算立刻投入事件——连续分尸杀人事件的搜查之中。

木场对大岛说——大体经过已经听青木说过。既然青木暂时无法行动,决定先与木下搭档。已经跟木下讨论过,打算立刻前往现场。

所以希望大岛能批准携带手枪。

就是为了这个才乖乖等到今天。

其实木场根本没跟青木联络过,也没跟木下碰过面,全部都是谎话。

他只听说青木受了重伤的消息。

大岛考虑了一会儿,二话不说地答应了。木场想,这应该是青木受伤带来的影响吧。现场是很危险的。而且大岛大概以为木场的惩处刚结束,总不可能立刻胡来,所以……

木场现在手里拿着手枪。这是用来杀人的装置。这个铁块在一瞬之间就能让对方的人生闭幕。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拥有如此危险的东西?

思考这个问题会变得自我厌恶起来,所以木场不打算去思考。

思考就交给爱思考的家伙负责吧。现在这把杀人工具是木场的护身符。

——这种杀人的工具,居然是护身符吗?

多少还是觉得有点讨厌。

前天下午到今天早上,木场都去监视。才刚开始监视不久烟囱就冒出烟来,那道重低音的低鸣又出现了,从那之后到现在声音都还没停过。此外没有其它动静。只不过昨天,那家伙曾经外出去买过东西,应该就是那时吧。

街上正因大选而喧闹纷纷。木场不打算去投票。因为现在——必须立刻出发了。

——该出征了。

木场修太郎站了起来。

好,该如何行动?

“总共发现哪些部分?”

“发现欠缺无名指与小指的右手,与欠缺食指与中指的左手,还有双脚。”

“地点在?”

“在町田发现的。”

“有箱子吗?”

“没有收进箱子里,只用绳索捆绑起来。”

“确定是久保的遗体?”

“听说现在正在跟由久保自宅采集到的指纹比对中。最近的科学办案很迅速,结果应该很快就出来了吧。而且除此之外,手套上沾着衣服纤维——经检验结果确定是我的。应该是拉扯时沾上的。”

“那切断面如何?是否有活体反应?”

“这我就没听说了。木下在这里只待了三分钟不到,没机会问个仔细。”

“是里村检验的吗?”

“我想没错。”

“你——虽然我们是来探病的,问这个问题不太应该——你现在能行动吗?”

“嘿嘿嘿,当然行。幸亏只是肋骨裂了点小缝。”

青木说完,似乎很痛地笑了。

京极堂坐在枕旁沉思。

我跟鸟口则呆呆地站在他身后。

“搜查本部一片混乱,原本累积的搜查成果全部崩坏了。当然,原本假定犯人是久保以外的搜查也没效了。久保被杀,且被害者的遗体在久保自宅发现,并且那里肯定就是杀害现场的状况下,这个案件绝不可能跟久保无关。但久保本人却成了被害者,这该怎么说呢,杀人的悖……”

“悖论(注)。”

注:悖论(paradox)是一种自相矛盾的命题。似是而非,似非而是。例如像阿基里斯与乌龟赛跑的故事便是一个著名的悖论。

“对,就是这个。全部得从头开始了,我也不能继续躺着……疼疼疼……”

“别勉强哪。对了,木场大爷是今天回来吧?我——还蛮在意他的行动的。”

不知是忍耐疼痛,还是觉得困扰,负伤的刑警作出两种都说不上的表情。

“是啊——只不过木下什么也没提到。”

“关口,有件事想拜托你。”

京极堂没看我,盯着枕旁的水壶说了。

“鸟口,也有你的分。还是说你已经厌烦了?”

“当然不会,我想看到事情结束。”

鸟口似乎变得比过去更坚强一点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