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解谜与除妖 7 惨剧
“那家伙比平常提前三十分钟回到房间。”
接续京极堂的话,内藤开始说道:
“是个很冷的日子。即使过了年,牧朗的生活型态也没有改变,俺和梗子沉溺饮酒,继续着自甘堕落乱七八糟的关系。那一天,我们也淫乱地纠缠在一起。没有暖气的房间很冷,还记得很清楚呢。门突然打开了,梗子一丝不挂地跨在俺身上,俺的颈子歪扭着颠倒地看到走进来的丈夫的脸。”
藤牧笑着。
我闭起眼来,想像着内藤的话,使我产生简直就像在现场似的错觉,我有一种真实感。
——梗子,开心吧!终于,终于,我完成研究了。
——这算啥?那是老婆和人私通的丈夫所说的话?你知道我现在在干嘛?
梗子维持着和内藤缠在一起的姿势,瞪着藤牧。即使如此,藤牧的笑容仍然没有消失。
——知道了。所以,好了啦,你再也没有必要做那种事了。
——少无聊了。那要干嘛?你,那么,现在要把我从内藤这里扯开,要和我做爱吗?开玩笑!和你这种胆小的蛆虫做爱,还不如死掉的好!
——不是啦,梗子,别生气!听我说,我们不做那种事也能够生孩子喽!我和你的孩子。为了死了的第一个孩子,我们来创造两人的孩子……
——你在说什么!脑袋有问题吧?
“俺肚子上梗子的脸……就像那个侦探,什么时候曾说过的,不像这世上的东西似的恐怖。梗子的眼睛里已没有俺,梗子离开了俺,就那样赤裸裸地如不动仁王般站立在床上。”
——谁生了你的孩子?不,以后也不会生!什么嘛,瞧那副似笑非笑的脸。你生气呀,生气看看呀,蛆虫!
——冷静点儿,冷静点儿!从头到尾都是我不好,我道歉!所以,你听我说,不、不,不是现在也没关系,把你的情绪镇定下来吧!
——住嘴!滚出去!去死吧!
“梗子抓起手边能拿到的东西就扔向牧朗。俺、俺完全畏缩了,从床上滚下,抓起衣服想逃出去!”
——别动粗,内藤君在这儿呢!
“这家伙在说什么呀?俺完全不了解整个状况了。俺可不是在夫妻吵架现场的他人唷,是被中断了的偷情现场中妻子的情夫呢。面对正闪躲扔过来东西的俺,那家伙这么说。”
——内藤君,直到现在都很对不起你。老婆现在正激动着,我改天再向你道歉,很失礼,今天就退下吧!
“梗子听了这些话,瞬间显露吃了一惊的表情。然后马上显得比刚才更激昂,俺慌张地想逃,但是脚碰到扔过来的座钟跌倒了,闪躲着攻击摸着墙壁逃……”
“就瘫软在油画的下面吧?”
榎木津说道,他的幻觉是正确的。
“那个女人是鬼,但我觉得牧朗更可怕。那家伙……的微笑没有停止,还一直道歉呢。”
不,不是这样!
我的脑子慢慢地与藤野牧朗的意识融和了。
恐怖。疼痛。然后,很深的悲哀……不对。说悲哀,不如说是惊恐吧。但上了锁,并不是害怕的关系。还有,他内心还存着事态或许可以收拾的不死心的期待。等梗子镇定下来以后……
——意识中断了。还、还不行。
——如果这样,母亲的希望——
——找到好伴侣——
——生下孩子,相互慈爱,幸福地度过一生,母亲相信……
藤牧在此时成了很大的胎儿。
然后,再度缓慢地睁开眼睛。
——这里是哪里?我在做什么呢?我……
他想到浸在暖和的血块中的羊水,水果刀刺在脐带上。
绝不曾领受生命的胎儿,在做什么梦吧?是从未降临的和梗子共享幸福的未来吗?不曾二度降临的和母亲一起度过的幻影似的过去吗?两者都一样。未来是尚未来临的过去,过去是已来过的未来吧。
血液流失。体温下降。
——觉得有点儿冷。
意识重复着觉醒和混浊。
——很暗。很安静。从哪儿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还在生气吗?还是在哭?
然后,他——
他看到了什么?
——妈妈。妈妈?
“吓软了脚的俺……”
内藤的声音把我从临死的藤野牧朗的意识拉回到关口翼的意识。
“吓软了脚的俺,暂时在那幅油画下面像傻瓜似的张着嘴。梗子发出一阵像鸟叫似的尖锐声音后,安静了五分钟或十分钟……时间稍微再长一些吧。然后只是茫然地站在门前,动也不动。俺摇摇晃晃地勉强动着脚和腰,抓起散落一地俺的衣服后,赤裸裸地爬着似的回到了房间。身体冻着似的发冷……不,可能是太害怕了……总之,一直不停地颤抖。俺想到从那以后到底怎么了?那家伙死了吗?俺可不愿意成为杀人的共犯。既然如此,那就马上通报警察吗?或者通知院长?不,哪一种都不行。那家伙说不定还活着,如果那家伙还活着,我们违背道德的关系会暴露,俺也是伤害……不,说不定会成为杀人未遂者的共犯。即使不是如此,至少也无法在这个家再待下去!”
榎木津用力地敲打椅子的扶手:
“你即使在那种状况,还想保身吗?首先,应该是人命第一吧!你没想到该保护错乱了的梗子、救藤牧的命吗?”
“没想到!”
面对榎木津的斥责,内藤大声地反驳。内藤的生命力如蛇般的顽强,所有事情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现在,胆怯已从他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堵塞在喉咙的东西宛如取出似的态度改变,恢复了安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