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柯伊伯带 三

冷餐会在酒店二楼的宴会厅举办。

沈之川一进去就被几个院里的领导拉住不放,他没办法,只好叮嘱小徒弟先找个地方等着。

谢栗不习惯这种场合,看见满屋子人脑袋就发晕。他想找个清静地方等沈之川,结果一出门就在走廊里迷失了方向,一头钻进人家酒店的阳光房。

阳光房里满是枝叶茂盛的植物,葱郁得令人窒息。

谢栗钻进去转了一圈,没找到能通往酒店外的门,自己先出了一身汗。

他正要转头往外走,门外却进来一个人。

他看到那人的脸,差点昏过去 -- 这不是昨天那个奸夫白月光吗?

谢栗心里咆哮,都成这样了,就不能让他离宋易这狗逼的破事远一点吗?

这白月光举着电话就站在门口,没注意到里面有人。他今天穿着衬衣马甲,收腰的设计显得人英朗挺拔又宽肩窄腰,屁股挺翘,西裤包裹的腿看起来格外长。

没错了,这屁股,是个零没错了。谢栗心里恶狠狠地骂,狗逼宋易,原来喜欢这一口。

没等谢栗骂完,又一个人推门进来,一进来就朝着那白月光直直走过去。

谢栗伸头一看,彻底崩溃 -- 因为这回进来的,正是狗逼本人。

宋易看起来已经没事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凑巧,他穿着和白月光同款式的衬衣马甲。一深一浅,两个人并肩站着,好像还有点般配。

谢栗低头看看自己,T恤短裤运动鞋。他偷偷叹了口气,说不上心里的酸到底是乙酸还是柠檬酸。

当初宋易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的时候,他还觉得一切都美得像做梦,其实就是在做梦啊。

现在梦醒了,人家要去追逐自己的月光了,而他只是颗连反光都不会的宇宙尘埃而已。

谢栗黯然地站在一群植物里。他明知道应该立刻抬脚出去,可就是挪不动脚。

那边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越过阳光房里绿到令人窒息的植物,落进谢栗的耳朵里,听得清清楚楚。

“我爸说你们周末要去天华山,我要是能去就好了。” 宋易说话的口吻,温柔又很亲热。

“主办方会欢迎的。” 白月光刚好打完电话,收起手机,又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不过我以为你还需要休息几天。”

宋易听出了弦外之音,脸色一黯。他沉默片刻,又开口:“谈恪哥,昨天的那个人,我只是不忍心拒绝他。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看到他,就像看到我自己。我也喜欢着你,你看我一眼我都很高兴,你拒绝我,我就难过得要死。我只是不想有人因为我难过…”

他的话未说完,就被一阵乒零乓啷的响动打断。

门口说话的两个人愕然回头,只见阳光房深处的灌木盆栽被人推得七倒八歪,谢栗狼狈地趴在一颗绿玉树上。

谢栗原本是要走出来的。

宋易说的话,他越听越生气,气得他头昏脑涨,浑身冒汗,只想赶紧从这里出去,顺便经过宋易旁边的时候,对着那张脸,痛痛快快地骂一句“臭傻逼”。

可他一抬脚,就被盆栽绊倒了。

哦,这可太棒了。谢栗趴在地上,绝望地想,这一定是所有和前男友以及前男友的新欢的见面方式中,最差劲的那种了。墨菲定律,宇宙真理。

宋易走过来,脸色难看得要命:“谢栗你怎么在这…你跟踪我?”

他抬脚跨过倒在地上的盆栽,居高临下,完全没有要伸手扶谢栗起来的意思。

谢栗听见他红口白牙地胡说八道,气得快炸了。

他自己爬起来,瞪着宋易,像颗浑身是硬刺的板栗:“跟踪你麻痹,睁开眼看看,是你谢爸爸先进来的。”

他心寒极了,气得连礼貌教养都不要了,脏话自然而然地脱口。

宋易硬是被他骂得哑口无言。

站在门口,无意卷入年轻小朋友的感情关系的谈恪,终于抬脚走过来。他朝着地上那盆被人压得稀烂的绿玉树看了一眼,又看看谢栗。

小男生似乎年龄小得很,身形清瘦,还没脱出少年模样,气鼓鼓张牙舞爪的样子,像只奶凶奶凶的猫科动物。白净秀气的脸上,两块红晕特别明显,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热的。

小男生转身往外走,还不自觉地挠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

“你先等一下,” 谈恪开口叫住那小男生。

其实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可能是路边看到一只猫就忍不住上手摸一下的那种心理吧。

谈恪走过去:“这个盆栽它有毒…”

但小男生不等他说完,拔腿就往外冲,头也不回地喊:“我会赔的!我这就去找服务员!”

谈恪有点无奈想笑,没想到宋易还认识这种小…野猫。

他干脆给酒店经理打电话,叫人过来处理。他挂电话前又嘱咐经理,如果有人找前台谈赔偿,就告诉对方不需要赔,顺便叫对方去洗个手。

宋易站在旁边,狐疑不定地看着谈恪打完这通电话,忍不住开口试探:“谈恪哥,你干嘛…只是一个你不认识的人罢了。”

谈恪挂掉电话时,脸上还残存着笑意,但等他收起手机再转过来时,脸上那点笑就已经没了。

“本来我不该对别人的感情生活发表评论,” 他冷漠而有礼地说,“但是要不停地拒绝你,对我来说是件非常困扰的事情。我希望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不要再有任何私人会面了。”

宋易如遭人当头棒喝,差点站不住。

“谈恪哥,你什么意思…八年,我喜欢你八年了,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就算是一条流浪狗,喂八年也该有感情了,我又有几个八年呢?还是你在生气,因为刚才那个人吗?我都说了我…”

他扶着墙,语无伦次,声音都在发抖,但这幅样子没有激起对方的丝毫怜悯。

谈恪听烦了,抬手打断他的话:“首先,我不是狗,你也不是狗。其次,宋易,我很早以前就表明态度了。如果你不懂得及时止损,那你应该学习一下。”

他说完,不再看宋易,抬脚便走了。

谈恪原本也不是个多么有耐心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拉黑宋易,完全是因为和宋易的父母兄长关系还不错罢了。

但他没想到这点出于人情世故的容忍,反而令宋易得寸进尺 -- 深更半夜地打他的工作手机,被迫接听呼叫转移的助理对此抱怨不已,还有在商业酒会上故意装醉,说些引人误会的暧昧言语,搞得他不得不提前离场,把人弄走。

从他回国开始,宋易就无孔不入,想方设法地打听他的行程,试图出现在每一个他会出现的场合。

谈恪摸着西装内袋的手机,心道找个时间要和宋易他哥说说,他这个弟弟该送去看心理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