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马座 七
方显这辈子生下来就是被伺候的命,从来没伺候过别人。他小时候身体不好,被他爸送去英国上学的时候,他妈就差给他配个加强连,恨不得连作业都能有人替自己儿子动手。
沈之川吐得天昏地暗,从方显的车里一路吐进他自己家里,一开始呕的全是酒和胃液,这会抱着马桶,连胆汁都吐出来了,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方显有点怕了,赶紧掏出手机打急救电话。
那边问了几句,方显一一作答 -- 人能勉强自己走两步,没有,体温不低,没吐出棕色呕吐物,意识错乱?叫我哈士奇算吗?
最后专业人员认定这就是普通醉酒,嘱咐了方显两句,说医疗资源紧张,这个情况没必要急救,就把电话挂了。
沈之川好不容易吐完整场,扶着马桶靠墙坐着,抬头看方显,醉意让他看起来不那么难以接近:“不给你好脸你还要围着我转,不是哈士奇吗。”
方显哭笑不得:“好好好,我是哈士奇。你吐完了没有,吐完起来换件衣服。”
沈之川吐完倒是清醒一点,扶着墙想站起来,但是浑身都发软,又一屁股坐回去。
方显赶紧过来扶。
沈之川推他,但一点劲都使不出来,只能口头拒绝:“别挨我,脏。”
方显不理他,抱着腰把人带起来:“脏不也是你自己吐的,怎么还自己嫌弃上了。”
沈之川的心突然软了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昏沉的大脑里晃过一个念头 -- 其实这条哈士奇挺好的。
但下一秒他紧接着看到被随手扔在盥洗台上的车钥匙,跟着又想起那一筐车钥匙。
“你走吧。” 他强撑着一丝清明,舌头打结,又重复一遍,“你回你家去。”
“不行。” 方显语气不硬,但话很硬,“我一会就在这睡。你喝成这样半夜再吐怎么办。”
沈之川恼怒得很:“吐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方显的脸色瞬间沉了,狠狠地捏了捏沈之川的肩膀:“好好说话,不会说就闭嘴。”
沈之川闭嘴了。
他被方显像只大玩偶一样摆弄,沉默着任由男人蹲下来替他换鞋,帮他把脏衣服脱掉,手忙脚乱地找杯子给他倒水,又把盥洗室里家政留下的一块抹布拿过来要给他擦脸。
沈之川终于忍无可忍,按住那块抹布:“我要洗澡。”
方显挣扎一秒,放弃和他争执,只把人送进浴室里,又老妈子一样嘱咐:“刚才电话里人家说不要洗澡容易昏倒,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喊我。”
沈之川伸手把门拍他脸上,里面响起水声。
沈之川洗完澡出来,方显还在他家赖着。他没劲扯皮了,指指沙发,爱睡睡吧。
他以为方显这下总该走了。没人能放着一门之隔的床不睡,非得要睡邻居家的沙发吧?
结果方显连盖的都没要,直接就躺上去了。
沈之川自己回卧室里躺了一个小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方显把他从酒吧里带出来,虽然是多管闲事;来睡他的沙发,当然也不是他沈之川逼的;自己还吐到人家车里,这个算他的不对。
数来数去,就算方显是有一半真的关心他好了。
沈之川坐起来,算了,送床被子而已,扯平了。
他抱着毯子从卧室里出来,光脚走进客厅。方显闭着眼,两手交叉搭在胸前,标准的躺尸姿势。
他小心地把毯子搭到方显身上,转身要走,突然被人拉住了手。
沈之川有种做坏事被人窥破的羞恼:“你装睡。”
“明明是你过来我才醒了。” 方显有点无奈,“你清醒点了吗?”
沈之川想走,手腕却被人握住,挣脱不开。
他不说话,方显当他默认,抓着他的手腕坐起来:“你就算心里不痛快,喝酒能有什么用?你和他分手,就要一辈子当个受害者吗?”
方显的手劲真的大,沈之川发了狠去挣也挣不开,手腕的皮肤都扯红了。他气急败坏:“你松开我。”
“我说完就松开你。”方显心里也攒着火,沈之川拒绝他,他不生气。他气的是沈之川糟蹋自己,“你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被人拖走强奸,Carson 会知道吗?知道了会可怜你吗?会因为可怜你就来找你和好吗?就算他可怜你来找你,这种可怜你要吗?”
方显顿了顿,注意到沈之川的眼角有东西在发亮。
他借着从客厅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才发现那竟然是眼泪。
“滚。” 沈之川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指着门,颤抖的声音里压抑着激烈的情绪,“你给我滚。”
方显站起来,扶着他的肩膀强迫他面对自己。
沈之川哭起来的样子,有一种混合了脆弱和倔强的美,简直勾得人发狂。
方显又怒又爱,把人搂进怀里,这才发现沈之川浑身都在发抖:“我滚了,让你自己在这哭吗?”
谢栗星期天晚上收到沈之川的信息,说自己病了,叫他星期一去帮自己代一节大课,盯着学生写卷子,题已经发进他的邮箱。还说之前谢栗问他的问题,等他病好了上班再说。
谢栗举着手机和谈恪撒娇:“老师叫我明天去帮他代一节课。”
谈恪舀起一勺豆腐放进谢栗的碗里:“沈之川?他怎么自己不去?”
“他病了。” 谢栗收起手机,嫌弃地看着碗里的东西,“我不想吃豆腐。”
谈恪觉得沈之川这病多半是被方显气出来。但他懒得管,只忙着操心自己刚养的崽。
谈恋爱的第三天,谈恪已经熟练掌握了男朋友和爹自如切换的技能。
现在饭桌时间,他是标准的爹态,对着谢栗半哄半骗:“豆腐对身体好,就一口,吃掉不给你夹了。”
谢栗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在原本就嫩的豆腐上捣了几下,豆腐碎得更恶心了。
爹态谈恪恩威并施:“你好好吃掉,等会出去给你买奶茶。”
谢栗眼前一亮:“我要喝奶霜草莓果茶!”
奶茶店的小妹站在柜台里,看面前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为了一杯奶茶放不放糖起争执。
年长些的那个气势颇足,十分严肃,年纪小的那个长得可爱又活泼。
乍一看还以为是谁家长辈带着小辈,或是年龄差很大的哥哥弟弟。
只是两个人手牵手样子亲密,看起来竟像是情侣。
谢栗非常不满地抗议:“奶茶不加糖,日子过不长!”
谈恪耐着心和他讲道理:“糖摄入过量对身体不好,你自己也可以查一查。”
谢栗很委屈:“可是我就喝这一回。”
谈恪表示:“这种事只有零回和无数回的区别,你下次再来买的时候,就不要糖了吗?再说糖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不吃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