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银河系 八

谈恪的手露在薄毯外面,谢栗就把手心里的汗抹到谈恪的手背上,火上浇油:“那我还喝了冰可乐,你听说了吗?”

语气之嚣张,态度之得意,简直让人想把他裤子剥了按在腿上打一顿。

孩子皮痒该挨收拾了,但现在还打不了。谈恪先在心里给他记上了这笔账,然后才状似不经意地虚弱地抬起手,闷哼一声。

谢栗一看,他手上扎过针的地方正一点一点地沿着针孔往外冒血,已经在针眼附近积了一小滩。

谢栗慌慌张张地跳起来在床头抽了张纸,然后爬到床上给谈恪按住:“怎么还在流血,你自己都不按着吗?”

一点没考虑过过去了这么久还在流血的不科学性。

谈恪另一只闲着的手趁机作乱拽了谢栗一把,谢栗重心不稳,就被拽倒躺在床上了。

谢栗怒目瞪着谈恪:“你干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谈恪的半边身体已经压了上来,一身肌肉死沉死沉,唇舌的热度惊人,推都推不开。

他的下巴被捏住,两肩被牢牢固定着,一只手被谈恪捉住,只剩另一只自由的手还压着谈恪没有凝血的伤口上,简直任人鱼肉。

谢栗被吻得难以呼吸,死也不张嘴,任由谈恪炙热得鼻息喷在他脸上,几乎要在他脸上烫出水泡来。

到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口水和眼泪趁势糊了谈恪一脸,口齿不清地连推带打:“你松开,你快点松开我,你不要亲我。”

谈恪叫他哭懵了,手一松,谢栗趁机连滚带爬地起来蹿到床尾,眼角挂着泪,一副刚被恶霸欺凌过的小媳妇样:“你要干什么?”

谈恪无奈:“我就是亲亲你,你才是要干什么?”

谢栗根本不信,吸着鼻子:“骗人!那你那个是什么!我感觉到了!”

谈恪一脸无辜:“这不正常吗?没反应就不正常了。你以前没有过?那你是不是也想对我做什么?”

谢栗竟然难以反驳,过了好几秒才一点底气都没有地回嘴:“那我们那时候又没有吵架。”

这回轮到谈恪没话说了。

突然他按着胸口开始咳嗽,咳得天崩地裂,两颊咳得发红,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嘴里吐出个肺了。

谢栗看得心惊肉跳。

谈恪咳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捂着胸口喘气,一面朝谢栗伸出手。

谢栗犹豫又警惕地看着他,生怕再被拖过去亲一顿。

谈恪无奈地开口,声音沙哑:“你过来坐,离我近点,我不动你。”

谢栗满脸写着不相信。

谈恪叹口气:“我要说话不算话,以后你干什么我都不管了。”

谢栗飞快地拿出手机:“等等你再说一遍,让我录下来。”

不平等条约握在手里,谢栗终于美了,乐颠颠地爬过去,一边抽了张纸给自己擦鼻子一边说:“我是听说你打针要人看着我才过来的,现在你也打完了,我要回学校了。”

当代谢世美,莫得情义。

谈恪难以置信:“你就不怕走了以后我在家里昏倒?”

谢栗满不在乎:“你昏不过去,刚才亲我的时候不是劲儿挺大的吗?”

他被按着亲了一顿,智商回笼,立刻看穿了这场拿牙龈出血当内出血的惊天骗局。

谈恪病是病了,但有没有病到要昏倒的地步,就只能自由心证了。

反正昏倒后刚清醒的人是不大可能有劲儿按着一个男青年强吻的。

眼看是哄不住谢栗了,谈恪只好挂起白旗:“栗栗,你别走,咱们好好谈谈,行吗?”

谢栗已经跳下床走到门口,听到这话,手抓着门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拉:“你不是不想跟我谈吗?”

谈恪拉开薄被坐起来,靠在床头低眉垂眼,在昏暗的室内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消沉。

他的声音有点沙沙的:“那是我错了,现在想和你谈谈,还来得及吗?”

谈恪日常里强势霸道说一不二,好像永远不会犯错。这会突然低眉顺眼地认错,反而让谢栗有一点点心酸的感觉。

谢栗抬脚走过去,重新在床边坐下:“那你谈吧。”

谈恪说:“那天你们说什么,我都听到了。”

谢栗一顿:“你都听到了?”

谈恪看着他,点点头:“我爸挺喜欢你的,这倒是我没想到的。不过这样我也放心了。”

这回轮到谢栗说不出话了。谈恪光听见他父亲喜欢自己,就没听见他父亲骂他吗?

谈恪看出他的疑惑:“其它的我也听见了。所以你想和我谈什么?谈我父亲为什么不喜欢我吗?”

谢栗下意识抬头去看谈恪。谈恪面带病色,语气却如常。

谢栗的心被揪成了一坨。

他自己是没有父母,但不妨碍他知道父母对一个人是如何重要。谈启生在他的面前贬斥谈恪,是不是也在别人面前做过同样的事情?当时谈恪在场吗?他知道吗?那个时候他又是什么心情呢?

好像因为谈恪自来在谢栗面前强势霸道,所以他就是钢铸铁打的,是无坚不摧的,所以常常会让人忘记了他其实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这样的事实。

“你还想知道什么?” 谈恪问谢栗。

谢栗咬着嘴唇,想问又不敢问。

他隔了好久,才低落地说:“其实我也没有特别想知道什么。就是,我把自己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可是关于你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你也不愿意说。你为什么不愿意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一边是对谈恪不肯敞开心扉的失望,另一边又是对谈恪不得自己父亲喜爱的怜惜。两股情绪同时发力,时而合力起来一起绞得谢栗难安,时而又分别把谢栗朝两边撕扯着。

“我就在想,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年纪小。” 他说,“所以你觉得告诉我这些也没什么用,就像成年人总说‘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管’。”

他的眼睛又红起来:“可是年纪小又不是我的错,假如你真的这样以为,那我们只能分手了。”

谢栗总是生机勃发。一棵年轻的树不害怕受伤也不怕被砍掉歧枝,丰沛的树液会很快分泌出来包裹住伤口,继续抽条发枝。

可旁边的老树皮绝对承受不了这种事情。

谈恪听见分手两个字,表情都不对了:“栗栗,我从来没有这样想,你不能污蔑我。”

他朝谢栗伸出手:“你想知道什么,现在我都告诉你,行不行?”

谢栗盯着那只手看了半天,不言不语。

按说谈恪放低姿态来哄他,松口愿意什么都告诉他,也已经很可以了。但他想要的不止是这样,不是他问一句谈恪就来答一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