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那位听说是谢总的姐姐,景海的股份她也占一部分,但是平时很少见到她来,就连股东大会她也是全权委托给谢总,算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小花在电梯里絮絮叨叨地跟沈棠分享老总的八卦,金碧辉煌的电梯内倒映着她们俩略有些糊的模样,但沈棠不看都知道自己眼底这会儿闪烁着多深的心虚。
昨天刚在天桥上把人定成江湖神棍,结果今天就发现这神棍是她顶头老板之一。
这滋味——
丝毫不亚于她当年读书时,在运动会观众席上大骂发英语作业的班主任是傻逼,回头就发现这人在她背后站着呢。
沈棠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像那里突然被跳蚤排队光顾似的。
“叮!”
电梯门打开。
她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试图把昨晚的某些画面扔进记忆的下水道里,在这几秒钟内被忘性冲刷干净,再睁开眼睛刚走出电梯时,对面的电梯门于同一时间缓缓展开——
正中央站着一道清凌凌的修长身影,手握白玉杖节,眼睛上依然蒙着一方细长的白绸。
沈棠:“!”
跟黑历史的另一主角面对面的刺激感,让她一口大气还未来得及喘出,就在嗓子眼里踩了个急刹车,呛得她一走出电梯就弯着腰扶着墙,捂着嘴憋得眼睛都泛了红。
“咳、咳咳……”
小花赶紧抬手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问她:“没事吧棠棠?”
“你这是被什么呛到了?”
与她们俩的兵荒马乱相比,谢曜灵走出电梯的动作可谓相当从容,身后谢承运的助理两步跟了上来,正想送她一路出门上车,却见她倏然停了步伐。
直直地往沈棠的方向走去。
距离不过三尺之处,谢曜灵站定,胜雪的唐装上衣烘托出她出色的五官,更显出一种纤尘不染的气质来。
她向来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关怀:
“你——”没事吧?
沈棠至今仍未确认自己昨天嘀咕人家‘瞎子’的时候到底有没被听见,生怕这位谢老板记仇,将嗓子眼里的痒意艰难咽下,起身摆了摆手道:
“没事没事,谢谢、谢——”
昨天酝酿半晌没找到的称呼,今天也依然在遥远的路上。
谢曜灵神色不变,顺势回了句:“不客气。”
沈棠:“……”
谢曜灵想到下午要做的事情,心念一动,竟未想着离开,又不紧不慢地开口问了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她想,不论沈棠是否愿意答应老辈定下的婚事,两人总要先通了名姓,方显得不那么生疏。
谢曜灵甚至有一瞬间在想能不能邀请对方喝个下午茶,也不知道这样是否会太过冒昧,还是……
“阮白甜!”
沈棠脱口而出的字眼仿佛一记爱的重拳,将谢曜灵脑海里的画面击了个粉碎。
现场足足有十秒钟的沉寂。
就连小花都露出个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虚报名字,而且一个还是如此羞耻的名字的沈棠。
也许是这个名字在令人难以下嘴的同时,还兼顾了将话题聊死的特质,总而言之,谢曜灵不发一辞地离开了,这次再无多余的话语留下。
直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大厅,沈棠那口要吐不吐的气总算舒了出来。
小花在旁边问道:“棠棠,你为什么要撒谎?”
沈棠伸出食指,嘟起唇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冲她眨了眨自己的右眼:“反正你也说了她不常来公司。”
等这位大佬再想起她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去了。
小花表情僵了半晌,机械地举起手,干巴巴地拍了两下:“……那你很棒棒哦?”
沈棠自以为逃过一劫,美滋滋地撩了下前额细碎的空气刘海,抬手勾过小花的脖子,凭借着稍许的身高优势,芭蕉垂叶那般自然挨了过去,笑嘻嘻地开口道:
“今天回去就能搬新家了,我一会儿请你吃火锅好不好?”
小花成功被美食转移了注意力,像是得到肉骨头的小狗似的,眼眸里精光亮。
……
下午两点半。
沈棠坐在海底捞的店内,黑色长发被橡皮圈松松束在脑后,热腾腾的番茄锅子冒出来的火气熏花了她的五官,却模糊不了她的美。
贝齿红唇,夹送食物之间,落着吊灯光亮、流转光华的眼眸弯起时,不知将多少路过少男的红心盛走,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片成她筷子上挟着的那口肉。
沈棠看着服务员动作熟练地将鸭肠下锅,又在恰到熟处的时刻捞起,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捞了一筷子,蘸着自制的蘑菇海鲜XO酱,美味得能让她把舌头都误吞下去。
对面的小花满足地赞了一声:“好鲜!”
“纵我自恃无畏,也不敢成你枷锁负累,舆论似是——”桌上包在透明小袋子里的手机开了嗓子唱出一首《余烬》,提醒沈棠有来电。
她漫不经心地垂眸看去,隔着防油袋子划开接听键,夹着羊羔肉片的动作不遑多让,出口的声音并不清晰:
“……妈?”
“棠棠,你下午有什么活动没有?有的话能不能推了……回来一趟?”沈母赵乐清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语气里带了些欲言又止的味道。
沈棠拧了拧眉头:“出什么事儿了?”
赵乐清沉默了几秒,回道:“谢家来人了。”
昨天她们母女俩聊起生日才提起这件事,结果世事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沈棠涮肉片的动作停了一下,将冒着热气的羊肉片放进酱料碟子里,放下筷子,把手机改成了听筒模式,接起来正想开口,那边接电话的却已经换了个男声。
语气里略有些不客气:“喂?沈棠吗?我是你爸爸——”
沈棠听见这声音,差点没忍住回一句‘我才是你爸爸!’
所幸她近来耐心磨练的不错,按捺下性子打算听听沈家如今的当家人,她的亲爸有什么尊屁要放:
“我听乐清提过你的意愿,但是你的婚事首先是你爷爷出面答应的,其次,谢家当年救过你一命,于情于理你也该回报人家,下午谢家那边会来人,你回来一趟,就这么定了。”
沈棠对着番茄锅子翻了个白眼。
对他命令且专断的语气相当不感冒:“爸,这不好吧?人那是救命之恩呢,我怎么好恩将仇报?”
大清都亡了,还流行以身相许?
沈决明却听不得她的反对:“少废话!”
沈棠气息随之一顿,再想说话时,话筒那头的人又变成了赵乐清:“哎,棠棠,跟爸爸怎么说话的呢?爸爸也是为你好啊,乖,听妈妈的话,你先回来再说?”
沈棠脸上的笑意和舒适慢慢褪去,黑眸仿佛淬了雪的寒刃,只不过被那长睫毛挡的光细细碎碎地切割了,半遮着不甚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