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门被恶狠狠地关上。
室内昏暗,沈烛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只能闻到屋里泛出一股潮湿霉味,熟悉而陌生,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母亲丢下他兀自进了房间,乒乒乓乓地翻找着什么。
发泄般,将每个动作都做得极为用力。
不出片刻。
房间里便有东西被扔了出来。
砰的一声狠狠砸在墙壁上,瞬间便因冲击力受损,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可这并不是结束。
他房里的其他东西并未能幸免于难,眨眼间,就被一一摔出,混乱而狼狈地堆积在房间门口,几乎没有一样还是完好的。
沈烛眼睛渐渐适应了室内亮度,这才感应到角落里传来一阵红光,在这阵令他精神紧绷的摔砸声中,他下意识朝回头看去,瞬间又害怕地抖了抖。
门口右侧是一张桌案 。
上头像模像样地摆放着鲜花与水果,看着都极为新鲜,似乎是刚刚才换上去的。
而在桌案上方的墙壁上。
则挂着一张诡异画像。
那并不是传统寺庙里的那佛与菩萨,而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神明,略有些可怖的脸上,隐隐露出讥讽般的微笑,被电子灯烛的红光一照,显得格外骇人。
那些不好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
沈烛想起前几天,自己被母亲强行灌下符水时的情形,不由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前方是怒意正盛的母亲。
这里则是那诡异的灯光与画像。
沈烛微微挪了挪脚步,却又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只能僵持在原地。
过了片刻,摔砸声终于停下来。
沈烛以为是母亲终于砸无可砸,渐渐消了气,刚要鼓足勇气上前,就见她气势汹汹地抱着一堆东西冲了出来。
她将怀中东西一股脑摔在他面前。
纷乱中又扯起件衣服,抄起桌上剪刀,对着它就是一剪。
“演戏?你想得美!”
她发疯般,奋力剪着那件衣服。
仿佛要将他不切实际的想法一同剪碎。
“你爸爸已经走了!你也想从我这里逃跑吗?啊?!你知道什么叫演戏吗?就是戏子!就是下九流!是被人玩被人笑的!我一个人辛苦拉扯你到那么大!你不想着好好读书,给我争口气,你居然想去演戏?!”
她几乎已经丧失了理智。
明明那可怜的衣服已经碎得不成样子,她却依然不停剪着。
看着它彻底成为碎片。
沈烛的一颗心也瞬间凉到了底。
那是他们这次话剧比赛要用的服装。
沈烛演的是小王子,服装需要特别制作,但好在做起来也很简单,老师见过他母亲,知道他家情况,便和几个手巧的女同学一起做了这件衣服给他。
这衣服,原本该是放在他课桌桌肚里的。
但最近学校里有人偷东西,学校为了从根源上杜绝这种现象,便要求所有人离校前必须清空桌肚,以免给小偷可趁之机。
沈烛不得不把衣服带了回来。
可母亲每天都要检查他的书包与书桌,他没办法,只能将衣服塞在自己床底下,用纸胶带缠在床板被面紧紧贴着,但凡不是故意将脑袋探进床底,就不会发现它。
可事实证明。
他还是太天真了。
他从来就不曾拥有什么隐私。
更不曾拥有什么自由。
所有行动都必须经过母亲同意,所有事件都必须和母亲汇报,回到家时,书包会被翻个底朝天,离开家后,书桌也会被彻底翻找。
倘若一直保持这样也就罢了,可偏偏他刚从苏星轨那回来,得到了他的温柔与包容。
一时间,竟就觉得眼前这一切坏得过分。
母亲口中还在不断咒骂苏星轨。
竭尽全力将他贬成一个居心叵测的坏蛋。
“你知道这次的偏方我废了多大功夫吗?都是刚才那个杀千刀冲撞了你,把偏方里的神力都给冲散了!你居然还说他是好人?你被他洗脑筋了是不是?!还哥哥呢?他是你哪门子哥哥?我怎么不知道?!”
听她将苏星轨贬低成这样。
沈烛终于忍无可忍。
“如果不是那个哥哥,我说不定都已经死了。”
他嘴唇颤抖。
却还是犟起脖子,言辞反驳。
“妈妈你那些偏方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用!那都是……都是那些阿姨拿来骗你钱的!”
“不要乱说!!!”
母亲终于着了急。
急忙伸手一把捂住他嘴,忐忑看向角落里的神像。
随后又慌忙往他身上重重落下一巴掌。
斥责道。
“你懂什么!不许说这种不尊敬的话!你这是在质疑神你知道吗?要下地狱的!”
“我没有质疑神。”
他头一次那么违背母亲。
甚至直接抬起手臂,不偏不倚地指向画像。
“我质疑的是那个,那不是神!”
“混账!!!”
他话音刚落,眼前就呼来一巴掌。
狠狠落在脸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感,几乎扇得他眼前发黑。
“那杀千刀果然给你灌迷魂汤了!你还学会顶嘴了是吧?!”
母亲狠戾地尖叫响彻屋内。
衣领已被她狠狠揪住,他完全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们的体型与实力都相距悬殊。
不论怎么挣扎都是没用的。
地上散落着他收集的各种演出海报。
每一张都被揉得稀烂,折痕遍布,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沈烛垂下脑袋,将自己满脸不服藏起。
没有再吭声。
*
自从有了新房子。
苏星轨就把精力都放到了买家具上。
金发一众虽然人多效率高,但品味实在不怎么样。
当发现他们竟错把搪瓷痰盂当成古董花瓶,大摇大摆放到大厅走廊当装饰后,苏星轨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亲自跑到家具城逛了几天。
如今苏家与他关系良好,他不可能自说自话就搬出去。
便找了个借口,说是想去朋友家住一阵子,正好苏家爸爸觉得他和沈映辉关系尴尬,当即爽快答应。
大约是因为得了诸多好处,金发他们开始心甘情愿为他办事,一口一个“爸爸”喊得贼甜,平时没事在家都会端茶送水,争着抢着在他面前混个脸熟。
正好倪进回国。
他便拨了几个人过去帮忙给他打下手。
倪进这次带来了不少人。
有两个同为经纪人的徒弟,以及手底下愿意回国发展的一些小艺人,明明还没起步,整个体系就已基本成型,随时可以运作。
由于当初苏星轨说好只是挂名领导,可以提拔自己喜欢的孩子,也可以做重要决策,却并不能过多插手日常事务,便只是给他们租好公司场地,每天一早一晚地视察情况,然后回家调查市场与经济,研究理财与炒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