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金曜日
唐止犯病了。浑身散发出抵挡不住的杀气,眼神黑化,表情冷得吓人,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
只听清冽的声线毫无起伏道:“从薄晔身体里滚开,把他还给我。”
“Candi。”眼见着唐止要伸手探向薄晔,顾萌及时拽住了他,沉下声制止道,“无论你对她做什么,受伤的还是薄晔。”
另一边,薄晔的左手还牢牢地缝在山水刺绣上。他不紧不慢地用右手抹了把盈积的血,挑衅般地放在指尖捻了捻,接着掀眸看向唐止,平和而冷静道:“没用的,轮到他了。不过在明早之前,他还能活一段时间。”
顾萌正从后方锁着唐止,脸上挂着不悦,连忙问对面道:“你到底是谁?”
薄晔浅笑不语。
“你跟丁香是什么关系?”顾萌不放弃地继续追问。
薄晔没再理会他,而是低下头,慢慢阖上眼。显然,那东西准备离开了。
总觉得不争取点什么,明早薄晔就真完了,顾萌急得背后发热汗,声音干涩:“你等等……”
他感到身前抱着的唐止紧绷到战栗。
恰在这时,恩瑾撩开长腿,一个箭步冲上前。顾萌和唐止被这一动静吸引,就见恩瑾捉住薄晔的下颌,接着抬起另一只手,直接一巴掌甩了上去。
“啪”的一声在房间内异常响亮。
“…………”
不仅是薄晔,另外两人也都被这一巴掌给整懵了。
恩瑾的唇角挑起一个冷笑,声音低低柔柔的,听上去很温柔,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睡你妈批,怎么不嗨了?”
薄晔:“…………”
顾萌察觉到薄晔的眼神变了,正逐渐由震惊变为充满戾气的哀怨。他感到这样的气质似曾相识,突然灵光乍现,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红嫁衣!”
薄晔瞬间将哀怨的眼神投向顾萌。失了血色的苍白脸上有一个明显的红印子,可见恩瑾那一巴掌丝毫没保留力道。
顾萌见薄晔有反应,立即明白过来,面前的原来就是那天在雾里看到的女鬼。他心里有了底,便松开唐止,上前一步道:“你不是要红嫁衣吗?放了薄晔,我们会尽快找到给你。”
薄晔微微歪过头,眼睛望向上方的悬梁,似乎在思考。
刺绣旁亮着唯一一盏油灯,灯芯上的火光摇摇欲坠,将满屋子的人影拨散开来。等了良久,薄晔幽幽道:“如果我说不呢?”
顾萌刚要开口谈条件,唐止用异常平静的声音说话了:“我会把嫁衣烧了。你要是敢动薄晔,不仅是嫁衣,我保证,这个镇子的所有都会湮灭于火中。”
唐止平静的外表下压着一种的狠厉,一副要毁天灭地,拉着所有人陪葬的架势。不过只要跟他对视一眼,没人会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闻言,薄晔轻挑眉,露出一个淡笑。下一秒,他像是断了电的机器,整个人绵软无力地下坠。
几乎是同时,唐止上前接住了薄晔。
房梁上方响起女人银铃般的欢笑,在死寂的鬼宅里回音缭绕,空灵没有质感,听得人后背发毛。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女人尖着嗓唱曲,调子绵长,随着曲声渐渐远去,余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夜里十二点……嫁衣摆在房里……”
这时,从顶上黑暗处落下一个小巧的锦袋。恩瑾伸手精准地一把抓住。他将锦袋口拉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
“是什么?”顾萌凑上前跟着一同查看。
就见锦袋里倒出来一张薄薄的纸片人,除此之外,还有一根短发。
想来是薄晔的。
看到这些,顾萌松了一口气。他挥了把额上的冷汗,道:“暂时安全。”
绷在架子上的山水刺绣前,唐止支撑住薄晔,慢慢半蹲下身。薄晔枕在他肩上,因为完全陷入昏迷,全身的重量都倚向了对方。
薄晔脱离控制后,唐止像是再也接收不到外界的信息,满心满眼里只有自己的恋人。只见他温柔地抚了抚薄晔的发丝,偏过脸亲了下男人的耳朵,轻声哄道:“没事了,薄晔,不要怕。”
*
闹了一夜,天光大亮。
趁着薄晔还处在昏迷中,顾萌将他左手上的所有线都拆除了。拆线时,顾萌全程皱着眉。一根根细线从肉里抽出时带着阻塞感,无一不被血液染成黑红色,有的细线上还黏连着细小的血块,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薄晔醒来后,冷汗直流,疼得骂娘。
“艹!缝什么不好偏偏缝手。”因为那种刺入筋骨的疼痛,整个人都暴躁了。
唐止表面冷静,心脏却一下一下地疼。他捧着薄晔的左手细心检查,低声道:“你别乱动了。”
恩瑾坐在另一张床上嗑瓜子。床中央摆了张梨花木小几,他就斜倚在上面,即便坐没坐相也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恩瑾朝茶碟里吐了两瓣瓜子壳,凉凉道:“按你的意思,缝鸡|鸡就好了?”
“……………………”
另外三人看向他。
顾萌又给恩瑾抓了把葵瓜子放在几上,道:“吃你的瓜子,话那么多。”
恩瑾顺势按住顾萌的手,微微上扫的眼尾带着笑意,声线低柔道:“有劳顾先生了。”
顾萌抿抿唇,没忍住,反过来在他手上悄悄捏了一把。恩瑾笑得眼都弯起来了。
没注意到那对恋人眉来眼去,薄晔靠坐在床柱上,揉揉眉心,叹气道:“我这是什么见鬼的体质……”
“哥!哥!哥!”
四人还在房中,外面传来一声紧过一声的高呼。不一会儿,单薄的房门就被撞了开来,潘彼得跟着打了个趔趄滚进来。他慌慌张张地环视房间,看到正对面的薄晔时,立马扑上前去,小细嗓子高喊道:“晔哥!听说你出事了,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小少年也算是真情实感,看得出是真急坏了,就见他紧勒着薄晔,眼睛里泪花直打转。
薄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忍耐地闭了闭眼,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思,道:“彼得,你确定不是来奔丧的?”
孩子偶尔欠打。
唐止轻拧了下眉,拉开潘彼得,道:“你别碰到薄晔的手。”
潘彼得立即“哦哦”两声,松开薄晔后才看到那只缠上了纱布却依然血迹斑斑的左手。不看还好,一看又开始掉眼泪,气道:“这他娘谁干的!”
恩瑾嗑瓜子,悠闲道:“女鬼。”
“……哦。”潘彼得的气势立即萎了一截,深知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他冷静不少,又问,“晔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恩瑾说:“中邪了,自己缝自己。”
“这……这缝的是手吗?”潘彼得想碰薄晔的手又不敢碰,叹气一声,面露惋惜之色,“这缝的分明就是五千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