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信了你的邪(十七)
有些人哦,表现上看上去人模狗样,谁知道一经事就怂得比谁都快。
“朕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朱厚熜听到雷声远去,话语里全是戏谑之意。
谭昭整了整衣襟,脸皮是真的厚,浑似刚才猫后面躲着的人不是他一样,喝了口茶压压惊,这才开口:“这怎么可能!草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
搁你被天雷追踪五年试试,他只是条件反射而已,这过分吗?这一点儿都不过分:)。
“你倒是坦诚。”
谭昭又喝了一口压惊茶,道:“草民只是信服言之有灵,被人喊仙长固然舒服,可也要看有没有这个福分承得起这个称呼。”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得紧,朱厚熜说得也有些渴了,茶虽然有些冷,但他并不介意,喝了一口,才道:“这么说,朕唤那些仙长,难道还唤错了不成?”
“那倒不是,陛下,您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谭昭想也没什么不好透露的,就开口道,“您身带福泽气运,所说之言皆有力量,每逢乱世,道门中人都会下山辅佐君王,为的就是济世之功。”
朱厚熜就听明白了,合着除了金钱地位,还有这么一层啊,福泽么:“所以你也是?”
“……您就当是吧。”
摆明了没说真话,但朱厚熜并不介意这点儿小事,相比方才的长生之论,这个实在算不得什么。
“那丹药之术呢?”朱厚熜说这话时虽然平静得很,但他轻轻捏着茶杯的手可不是这么说的。
谭昭全作没看到,摇了摇头道:“草民不修丹道。”修了也卖不出去,效果再好也没用,他已经放弃了:)。
系统:人家的丹药要钱,你的丹药不仅要钱,还要命,啧啧啧!
现在的系统,说话当真是越来越不中听了。
“再说灵药、灵酒、灵丹,皆是要用灵草灵花来炼制炮制的,草民有这闲工夫去找这些深山老林里的百年药材,说不定早就破碎虚空了。”上辈子他后来腿脚好了,倒是被雷劈着走了好多深山,挖了不少好东西,这个世界能舒坦,自然是舒坦着来。
朱厚熜竟有些无言以对,他是个聪明人,当然能明白高中元话里的意思。
合着他的丹药,都白吃了?!
“朱砂、水银、铅石,陛下可想说这些?”哦,有毒有害元素,可以纳入短命之术的范围之内,“哦,没听过这种丹方。”
朱厚熜有点想把墙上的剑取下来,在高中元身上戳上两三个血洞。
这世上能把他气到这种地步,还能活着喘气的,估计也就眼前这个胆大妄为之人了。
“据说最好的灵丹,是要渡雷劫的,雷劫之下,祛除一切杂质,浑然天成,是为仙丹。”谭昭吹着牛皮,这还是他听马介甫那只小狐狸讲的呢,“不过这种传说中的东西,炼制的材料肯定都是天材地宝,求人不如求己,依靠外物还是自身来得可靠。”
一个晚上知道太多,朱厚熜的一杯凉茶都见了底,这才微微浇灭了心里的一点火热。不知几时,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一夜未睡,朱厚熜的眼睛却清醒得不得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悄悄响起:“高中元,怎样才能入道?”
谭昭:“……”他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放弃修道,而不是向他学道啊。
“为什么不说话?”
谭昭肃着一张脸,开口就是:“心中有道,即是入道。”讲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道的,好像是以剑入道?又好像是靠小七入的道。
说起来,修习长生诀到极致确实可以入道,不过小七这家伙非常挑人,一万个人里面挑一个都悬,要想靠小七入道,不如自己悟道来得快。
“你撒谎!”
谭昭坦诚地承认了:“没错,草民撒谎。”
这次,朱厚熜却并没有拿出他做皇帝的威严,再过不久就是早朝了。
“因为那是草民的道,而不是陛下的道。”谭昭想了想,掏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他戳了戳怀里刚刚苏醒的小七,将团成一个小球的小七唤了出来。
“此为何物?”
小七晕乎乎地想,这人怎么跟从前阿昭身上的气息这么像啊?
然后就晕乎乎地飘了过去,还扭了扭身体,看在朱厚熜眼里,就是一颗发光的白球跌跌撞撞地冲着他过来了。
谭昭决定装个逼:“它就是道法。”
胡说,伦家明明是你的小可爱呀!
小七刚要砸回去,就被朱厚熜一手捏住了,他这一捏,小七立刻呈现出了七幅图的平摊模样,每一副图都散发着柔光,然后……看不懂。
“您没有机缘。”谭昭忽然开口。
“朕再细细看看。”
没用的,谭昭眼瞧着人将小七带着去上朝也没有阻止,自己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倚在软榻上睡着了。
朱厚熜在跟长生诀较劲,而底下朝堂上的大臣……则在跟昨晚紫禁城惊雷一事较劲了。
这天象要有点儿不一样呢,总归是令人在意的,特别是像打雷这种不太吉利的天象,更是需要大家一起来讨论讨论。
朱厚熜刚顺着善图摸索完整张图,下头的人就已经吵过了一波,天相有异,必有灾祸,又说最近京城怪事频出,乃是陛下废礼,才招致天现异象。
知道真相的朱厚熜:……
“邵真人,你觉得如何?”
邵元节出身龙虎山,一入京就很得朱厚熜重用,统辖京师朝天、显灵、灵济三宫,总领道教,如今官至二品,可以说是京城里道门第一人。
知道真相,朱厚熜却觉得自己对邵元节的话更感兴趣了,倒是有没有真本事,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回禀陛下,天意难测。”
“哦?”
邵元节是有真本事的,否则又如何能呼风唤雨,祈福祭天呢,正也是因此,他才被昨晚那满含警告的雷声吓到了。
难道,是他太过贪恋权势,被警告了?
这样的话,邵元节当然不会说,所以他只能模棱两可,表示自己对上天的敬意。
朱厚熜:……还不如看高中元那怂样来得有趣。
这底下的大臣们都吵成一锅粥了,其实各个心里都有一杆秤,朱厚熜来的路上已经收到了锦衣卫连夜拷问张泉的详述折子,这会儿他心里毫无愧疚,就将此事捅到了朝堂之上。
要是从前,张家两兄弟必定位列早朝,但现在早就往日荣光不再,连个当场讨饶的机会都没有。
“这——”
“张泉已经招供,张鹤龄、张延龄倒是好大的胆子,朕对他们网开一面,他们倒是对朕心有不甘啊,张璁,你说是不是?”
作为内阁首辅,拿到这样一份折子,张璁自然不会反驳皇帝。
内阁都不动,底下的人就都不太动了,张家兄弟从前交友甚广,可如今早已大不如前,况且这一桩桩一件件,俱是死罪,牙行百来条人命,这事儿谁都兜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