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一愣,看着对方径直走过他的身旁走进了厨房。
他将一旁放着的甘泉舀了一瓢用来清洗双手。
水泽清澈,从余烬云的手上而过。
明明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可他做起来却格外的赏心悦目。
“……啊?”
万里没有弄明白对方的意思,他疑惑地看向余烬云,反应慢了半拍。
“我问你要吃什么。”
他清洗干净了双手,眼皮掀了掀,这才真正的将视线落在了万里的身上。
“你此时如若下山,回来时候便已经天明了。”
万里听后脸上神情一僵,这个时候才知晓之前自己自以为觅食很隐秘不会被发现的事情,原来一开始余烬云便觉察到了。
而这小厨房便是他为自己准备的。
他很是不好意思,有些担心余烬云会生气,于是小心翼翼地看向对方。
然而余烬云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情绪,他的眼神像是皓月当空的磊落,坦荡荡的让万里心里慢慢平复了下来。
“一碗面就好。”
万里没有要求太多,只要了一碗面。
他从来都不知道余烬云还会做饭,或者说是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学会了做饭。
出于好奇,万里并没有离开厨房。
他见余烬云没有排斥他在这里待着之后,搬了跟板凳坐在灶台边。
青年看着余烬云熟练利落的将菜叶焯水,将肉切片。
无论是下面的时候还是其他步骤都是恰到好处的。
余烬云最后将牛肉满满地铺在了那碗面上,上头还放置了个煎蛋和青菜点缀,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
香气浓郁,味道也丝毫不比他下山进面馆吃的差。
万里记得很清楚,这是他第一次吃到余烬云做的食物。
之后他便没有再下山觅食过,到点了就在餐桌上坐着,上面的菜肴早已经备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余烬云的厨艺越发精湛。
因此万里才会觉得奇怪。
从刚开始到现在,余烬云还从没有有过将饭菜炒糊了的时候。
青年嗅到了里头的焦糊味,他连忙走进去,想要询问有什么需要他帮把手的地方。
他刚一进去,询问的话刚卡在喉咙里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
万里便看到余烬云将炒糊了的菜给盛在盘子里倒掉了。
他是有见过余烬云生气或者不愉时候的模样的,像是今日面色如此沉郁的样子万里从未见过。
万里喉结滚了滚,仔细观察着余烬云的神情后,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倒不是怕被对方迁怒,只是他怕说错话了让余烬云心情更差。
正在万里努力降低存在感,想着要不要让余烬云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
余烬云却敏锐地觉察到了站在门口的青年。
他的眼神是冬日料峭未消的寒意,外头的日光正盛,也照不进他的眼底分毫。
被这样冷冽的眼神看着,万里心下发怵。
他薄唇抿了抿,说话时候柔声细语。
“……师父,今日我不饿。”
万里只说了这么一句,可言下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希望余烬云不用管他,心情不好就回房平息一会儿即可。
余烬云静静地将倒了菜的盘子放进了水槽,面色也沉。
他骨节分明的手上还有水珠,顺着指尖缓缓滴落在水槽里。
那水面被这一两滴水珠猝不及防地打乱了平静,荡漾起了无数层水纹。
“无妄圆寂了。”
半晌,久到万里以为对方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
余烬云的声音响起了。
“……就在刚刚,我感知到了他的神识全灭,只有肉身永存于冰山之下。”
万里听后瞳孔一缩,想要说话,喉咙却像是被人用手掐住了一般。
一个气音都无法吐露。
他虽然没有见过无妄,却也知晓无妄是虚云的师父,余烬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之前藏佛铃被虚云取走,听余烬云说是要给无妄聚神识用的。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他记得去年余烬云说过。
他说要去见个老朋友,被封印了几百年,现在聚了神识之后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如何走路。
但凡是对无妄的事情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余烬云说的那个老朋友便是他。
他想不通,也不明白。
这刚聚了神识回来的人,这才过了一年左右的时间怎么说没就没了?
“你且在这里待着,我去一趟灵隐寺。”
余烬云只失态了一会儿,他声音很沉,似乎又恢复到了往日沉稳冷静的模样。
万里能够明白,像余烬云他们这样活了太长年岁的修者应当是看淡生死的。
因此当感知到无妄圆寂的时候,余烬云可能震惊大过了悲伤。
在那刹那的悲伤过后,他迅速地便冷静了下来。
可能在普通人看来余烬云这样似乎过于冷血,然而万里却并不觉得。
寿命太长,看得太多,只是麻木了而已。
而且无妄和余烬云,还有宁轩洛,他们几百年都难得见上一面。
都是看透世事的明白人,情绪很淡,鲜少会有什么痛彻心扉的感觉。
万里见余烬云准备离开往灵隐寺方向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下意识便唤住了对方。
看到余烬云回头看向自己,万里在对方视线落在他身上时候莫名觉得心安。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和余烬云不一样,万里对生死是敬畏的,不可能做到前者那般风轻云淡 。
在得知无妄圆寂的消息的时候,他的心“咯噔”一下。
不是悲伤,也不是害怕,而是不真实。
这样一个生命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没了,万里觉得很不真实。
也很恍惚。
余烬云也觉察到了万里情绪的不对劲。
他好像有些不安。
白衣男人沉默了一瞬,在即将点头同意的时候。
山下的结界被人触动了。
余烬云眼神一凝,迈着大长腿走出了厨房。
万里见了下意识跟了上去。
……
山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灵隐寺的玄策。
还有虚云。
身后的小和尚神情恍惚,双眼无神,万物都无法入他的眼。
“虚云。”
玄策皱了皱眉,他神情不愉的看向身后的虚云。
这般低声唤道对方。
“莫忘了礼数。”
对于无妄的圆寂,玄策是表现的最平静也是最淡然的。
而平日里看上去固执且无共情能力的虚云却是最受打击的。
虚云从出生开始便没有情感,即使再如何去感知 ,去体会,也没办法做到和正常人一样。
修者一般都是活的年岁越久,对外界的一切便越凉薄——然而并非完全不为所动。
可先天性缺失感情的人却并不一样。
显然,无妄的死对虚云的打击超出了玄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