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沈恬恬说出打掉时，刘婉君还有些意外。

她记得沈恬恬很喜欢小孩，每次回孤儿院，她总是最受孩子欢迎，而且她渴望家的心不比她少。

只要想要，孩子以后还会有，可恋人却不一定是那个人了。

她理解沈恬恬，却又心疼这个孩子。也许是现在怀了孕，刘婉君的私心更偏向好友留下孩子。

她不知道沈恬恬在想什么，但她知道，好友也不想打掉。只是这个孩子到底来得不明不白，她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居然能在没有技术帮助下使同性怀孕。

刘婉君不打算多说什么，揉了揉她的肩，给予她支持，“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只好陪着你了。”

话说出时，沈恬恬的心也抽成了一团。

一个是素未谋面的孩子，一个是交往半个月的恋人。

她残忍的选择了后者。

医生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听闻她的话冷淡的点了点头，带着官腔的声音响起，“以你妊娠一个月来说，如果不想要，现在是拿掉孩子的最佳时机，等月份再大点，你的宫壁会随着孩子的长大而增加风险，你是再考虑一下，还是现在就接受手术？”

刘婉君感觉到沈恬恬的身体在发抖。

这确实太残忍了。

“我……”沈恬恬很久才吐出一个音节，“今天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院现在便可以替你安排手术。”医生见她犹豫不定，语气松了些，他道：“我给孩子拍了照，你要先看看吗？”

沈恬恬抬头，没有回应，只是掩不住眼底的渴望。

医生露出一抹笑，转身操作一下仪器，打印机传来一阵声响，声音消失后，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递给她。

沈恬恬感觉手心有些湿润，缓缓接过。

“胚胎已经成形了，你看，这个小黄豆就是你的孩子。”

沈恬恬低头紧紧盯着医生指的位置。

刘婉君见状，意味深长的感叹一句，“真小。”

沈恬恬勾了下唇角，抬头问医生：“会不会很痛？”

“不会，现在无痛人流很成熟，全程不到十分钟，麻醉一过马上就能下床。”医生回道。

“不是……我是说孩子会不会痛。”

医生和刘婉君都被沈恬恬的话弄得愣了下，医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脸色尴尬的道：“一个月的胚胎虽然还没有心跳，但它是有感知的，自然会痛。”

沈恬恬心脏一紧，垂眼看着还平坦的肚子，双手紧紧相扣，用力嗯了下口水。

她想起八岁的自己。

那会她刚进孤儿院，面对全然陌生的环境和人，那种孤立无缓的绝望，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要不是有康嘉亚和刘婉君在，她活不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像现在这样。

肚子里的孩子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胚胎，手无搏鸡之力却是有着意识的生命，要是知道自己的母亲要将它扼杀掉，是不是也会和她当时那无助，那样绝望？！

如梦惊醒了一样，沈恬恬站了起来，“我……我还是想再考虑一下。”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经历那种绝望。

刘婉君拍了拍胸口道，“那就再想想，过两天亚亚就回来了。”

沈恬恬声若蚊蝇的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放好照片，向医生道了谢。

俩人一起走出诊室，在外面等着的林浩之立即迎了上来。

“你今天还要去上班吗？”刘婉君问。

沈恬恬看了看时间，这时已经十点多了，到公司至少还要半个多小时。她摇了摇头，“不去了。”

刘婉君怕她一个人在家会胡思乱想，想留下来陪她。林浩之要去上班，没有多大意见。

反而作为当事人的沈恬恬哭笑不得的拒绝，“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快把心放回去吧。”

“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嘛。”

“真的没事。”沈恬恬强调，见她还不信，强撑着一个早上的笑容渐渐崩溃，神色忧伤的说：“我想自己静一静。”

“好吧。”刘婉君知道自己的坚持可能会让她更烦躁，离开前说了句，“记得自己也是有后盾的人。”

沈恬恬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红着眼眶点头。

“那我走了，随时给我电话。”

沈恬恬点了点头，把她们送进了电梯之后重新回到屋里，之后打电话跟田经理请了一天的假。

放下手机，她窝在沙发里，用臂弯捂住眼。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慢慢接受自己怀孕的事实了。

她想留下。

她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想到单翊，沈恬恬的心就很疼。

不知道就着原来的姿势多久，双腿已经麻木了，她艰难的动了动腿，脚底都在发麻了，一站起来就像被无数根针扎着一样，无奈只好坐回去。

沈恬恬感觉到嘴有点干，感觉腿没那么麻后去了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冻得发白的矿泉水，拧开盖子的动作顿住。

孕妇喝冰矿泉水好像对孩子不太好，既然已经决定留下来了，她得好好对它。

想起上次喝咖啡引起的疼痛，她有点余悸。

那回应该是孩子第一次对她发出抗议吧？！原来那时候它已经有了意识。

如果当时她吃了老医生的话去做个检查，就不会搞到现在才确定了。不过也不能怪她，毕竟谁也不敢相信女人会使同性怀孕。

拖着这副破败的身体，也不知道她当时怎么就有勇气跟完美无瑕的执行长告白的，现在想想仍有点不可思议。

将矿泉水放了回去，转用热水壶烧开，顺手做了个午餐。

兴许是放松了下来，沈恬恬有了困意。于是吃完饭，沈恬恬理所当然的进房睡觉了。

日有所思夜就有所梦，沈恬恬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她梦见执行长了。

梦里的自己抱着孩子走在大街上，和许久不见的单翊偶遇了。单翊一改平时的温柔，一脸狰狞地质问着她，问她为什么要欺骗她，甚至辱骂她怀里的孩子父不详。

她慌乱的想要解释，喉咙却像被粘住了似的，张着嘴只能发出细微的音节。

单翊没有等她解释，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之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了。

看着那道背影，沈恬恬抑制不住当街大哭，怀里的孩子被吓到也张嘴大哭，引来无数人的围观，对着她指指点点的低声议论。

沈恬恬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环顾四周，才发现是个梦。

她重重松了口气，感觉到身上的衣服也有点湿软，额前几丝碎发被打湿，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此时一定十分狼狈。

连梦都在提醒她选择孩子就要和执行长分手。

只是，梦里的执行长太可怕了。

她用力抹了把脸，用力呼了口气。也许是刚才的动作太大了，胃部突然涌起一阵恶心，她连忙翻身下了床，直奔浴室，一弯腰便将中午吃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