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晚上七点钟,耀达广场上灯火通明。
许青舟离开以后,许笑嫣始终吵闹着不肯回家。
自从生了孩子,李琴琴便好似再也没有过自己的时间,可是平日里教学繁忙,她已经很少陪伴女儿。此时空闲,她只能尽力弥补。
于是李琴琴带着女儿又去看了一场两个小时的动画电影。
电影院里,很多年轻的男女结伴前来约会。
她看着他们相互挽着手臂,彼此分食一桶爆米花,突然没由来地感觉到一丝孤单。
微信上,也有许多人在给她发生日祝福。
大多都是些师范学校的校友和同学,此时身在各个学校当老师,联合出题、阅卷,或者一起进修的时候总能见到。以外还有些学生与家长。
电影院人少,李琴琴用包遮挡着,偷偷翻手机。
翻到最后,她没忍住,给几个好友发送道:今天我生日,要不要出来聚聚?
很快有人应和:好啊,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她们大多结婚成家,各有子女。李琴琴心想,不如让孩子们一道玩耍,自己也能空闲下来。
她与友人定好见面的地点,悄悄叹了口气。
一会她们来了,李琴琴想,还是把自己近日来的疑惑与不安,与她们一道说一说吧。
或许说完以后,自己便能安定几分,少一些胡思乱想。
一个周末过得匆忙而混乱。
许青舟直到周末晚上才被季涵送回家里。
坐在车上时,季涵放着音乐。他偏爱听那些柔柔浅浅的调子,旋律忧郁伤感,在这种夜色里,愈发让人心绪忧愁。
“陆承……这些天陆承手受伤了,行动不太方便。”
“这事我知道,平日里我会照看他的。”季涵说。
许青舟点点头,又道:“他可能是情绪不太好,周六的时候,他和我说……”
许青舟咬牙顿了一会,说道:“他和我说,让我离婚。”
“我该怎么办?”他朝季涵求助。
季涵笑了一声,浑不在意道:“你早该离婚了。”
许青舟愣了一下,本想寻求建议,却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
他心中有些生气,只越发觉得季涵这人冷血。
“离婚……你说的倒是轻巧。”
他冷笑了一声,怆然说道:“那是我的家庭,我的生活。可你们一句话就要让我抛弃自己的家人,然后沦为陆承的玩物吗?”
玩物——许青舟觉得自己挑的这个词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真真正正成为一个被包养的人,彻彻底底被陆承圈养在他精贵的公寓里。拿着他的钱,对他言听计从,像那些小白脸一样谄媚的讨好他。
可是季涵却笑着反问:“不然呢?”
他的神情非常坦荡自若,仿佛在陈述一条如“地球是圆的”这样无关痛痒的真理。
“他是不是还威胁你,如果你不离婚,他就会切断你的所有经济来源?”
许青舟点头。
季涵于是讽刺道:“许青舟,你父亲的命都是陆承给的,你拿什么和他谈条件?”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弯着似带笑。可吐出的话却残忍的像一条咬着许青舟后勃颈的蛇。
“别说是许河了,你妻子、你女儿,早在你签下那份条约的时候,你其实就已经选择了抛弃她们。你做了选择,就得承担后果。”
季涵笑着冷冷道:“你到现在还觉得自己能两者兼顾?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白吃午饭的好事。”
许青舟的指甲掐进肉里,忍了许久之后,绝望的把脸埋在掌心。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我……”
简爱里写:“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是因为婚前已经往去坟墓的路上走着。就算不结婚也会在坟墓前分手。为什么不先分手就一头钻进坟墓呢?”
可是在许青舟看来,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爱情可言。
他读过老舍的《离婚》,年轻时也喜欢钱钟书的《围城》,有一年教师评审论文,他还写了的鲁迅先生的发妻朱安。
如今细想下来,似乎没一场婚姻能与幸福挂钩。
婚姻与爱情不同,里面掺杂了太多生活上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苦涩。
任何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走进婚姻里,也都会被磨平了棱角。
可婚姻就是这样,它本该如此。
在那篇论文里,许青舟记述鲁迅对友人所说之话,他讲自己的发妻是母亲送给他的一件礼物。他是我母亲的太太,不是我的太太。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许青舟写至此处,突然心有凄然。可他总是不认。
他告诉自己他爱着自己的妻子——深爱、挚爱。
他既然许下誓言要与她共度一生,便绝不负她。
可是上天偏不顺他。他每日含着欺骗,心里何尝不痛苦。
可是他要怎么和李琴琴诉说这件事情。他要怎么面对自己年幼的女儿?
她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也不想伤害她们。
于是许青舟一次又一次的胆怯,一天又一天地拖延。
他绞尽脑汁,备受煎熬,却依然想不到出路。
就在这样煎熬的日子里,学校的暑假很快来临。李琴琴与许青舟两人双双不用去上班。
往年的暑假,一般都是两人在家中休息,许青舟读书,写写文章。李琴琴带着许笑嫣上夏令营。偶尔一家三口共同出去旅游几天。
每年的假期,老师往往比学生更盼望休息。
可是今年许青舟却恨不得躲在学校里当鸵鸟,情愿有工作。
许青舟放假在家里胆战心惊的休息了一个星期,周末照常去陆承公寓时,陆承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暑假到来。
为此陆承又发了好一通火。然后告诉许青舟,既然放假,那就必须工作日的时候也要待在自己身边。
许青舟无奈,只得和李琴琴编了一个自己要去外地学校进修的借口。
为此,他专程去找了季涵帮忙。
季涵给许青舟找关系,伪造了一份进修证明。随后许青舟收拾行李,买了一张高铁票,被李琴送上火车。
他坐车到申城,在进修学校周边拍了几张照片,又坐回到文城,随后住进了陆承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