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邪魔坏道【7】

邵云峰的记者发布会在他参股的酒店宴会厅举行,发布会当天,邵云峰邀请了几十家媒体,国内具有影响力的大小媒体济济一堂,声势不可谓不浩荡。邵童绑架案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了一个多星期,最终以邵童母亲姚紫晨的归案而尘埃落定。作为公众人物的姚紫晨以及姚紫晨亲手打造出的公益品牌‘邵童’实打实的赚足了眼球和流量,邵童归来的风暴相比之前警方营救邵童的行动更要震动蔚宁市。

夏冰洋坐在宴会厅最后一排椅子靠门的位置,看着手持话筒的记者和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听着台上邵云峰的秘书做发布会开始前最后的开场白。夏冰洋在现场热情高涨的氛围中,心生一股荒凉......他想到了在看守所里的苏茜,毕竟此时邵云峰的盛典,是由苏茜的自由和生命换来的。

发布会开始了,邵云峰一上台,闪光灯就打的宴会厅一片雪亮,快门声像是在下雨,几乎台下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台上,因为邵云峰不是自己上台,他还牵着邵童。

夏冰洋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台上那个瘦弱苍白的男孩儿,他显然恐惧此时的氛围和人群,他瑟缩着脖子,低着头,不敢朝任何人看。夏冰洋没想到邵云峰会把邵童带上台,邵童患有自闭症,被金涛绑架的心理阴影还在他身体里潜伏着,他此时的精神状态想必万分的封闭且脆弱。在邵童如今的精神状态下,邵云峰竟然还把邵童带上舞台,夏冰洋越来越坚信,这场新闻发布会是邵云峰蓄谋已久的作秀。

在‘舞台’上,邵云峰拥着邵童,悲悯又哀伤的向媒体们分享了一个连夏冰洋都感到新奇的故事;邵童的母亲姚紫晨伙同其初恋情人绑架邵童,是为了把邵童从他身边夺走。姚紫晨早在一年前和初恋情人重逢后就出轨了,邵云峰一直知情,但为了守护家庭和他们的儿子,他忍耐了下来,并且宽容了妻子。姚紫晨多次提出和他离婚,他都没有同意,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姚紫晨自导自演的绑架事件。

在他口中,他的妻子成了一个深爱儿子的母亲,只是他的妻子出轨了,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他不合格的妻子想继续做一名合格的母亲,所以想从他身边逃离的同时带走邵童。

故事讲完,邵云峰恳请在座媒体给他的妻子一些宽容,因为他的妻子在照顾患有自闭症的儿子长达六年的漫长时间中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而他作为丈夫,也疏忽对妻子的关切爱护,所以才导致妻子如今做出这等疯狂的行为。为了支撑自己的论调,邵云峰拿出了证据——一位颇有名望的精神医生开出的鉴定证明,那张薄薄的A4纸上写着‘姚紫晨女士患有重度躁郁症’。

这张证明似乎成为姚紫晨在媒体和社会面前开罪的利器,一时间,满座记者哗然,原本尖锐的提问也因姚紫晨患有神疾病而磨去了锋芒。在发布会被这一纸证明推上温情高潮时,邵云峰终于抛出了他伸向社会大众的商业橄榄枝,“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决定,即日成立‘梧桐树·关爱女性躁郁症患者’公益基金会。为其他患有躁郁症精神疾病的女性患者献出我们‘梧桐树服装有限责任公司’的一份力量,希望紫晨的悲剧不再重演!”

满座寂静,随后掌声雷动。

夏冰洋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默默地看着台上被掌声惊的面色煞白的邵童,发现他清秀的眉宇果真长得有几分像金涛......

掌声如潮的宴会厅中,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男人的悄然离席。

夏冰洋走出宴会厅,胸口沉闷地好像被一块巨石堵塞,眼前不断闪现邵童面对人群时惊慌无助的脸和邵云峰面对记者时野心勃勃意气风发的脸......看来他猜对了,今天这场新闻发布会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作秀。苏茜和金涛的生命将以悲剧收尾,而邵云峰却是这场悲剧唯一的受益者。

夏冰洋站在电梯间等电梯时,邵云峰从宴会厅里跑出来了,向他喊道:“夏警官!”

夏冰洋转过头,看着他,缓慢调整面部表情,露出淡薄的微笑:“邵总。”

他看着邵云峰,看到一张硬朗帅气,又鲜活生动的脸。邵云峰的脸上洋溢着骄傲、激动、和昭然若揭的野心,就像一个征战四方开强拓土的帝王。这样的男人,苏茜真的不爱他吗?

邵云峰对夏冰洋的态度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热情和谦和,他笑道:“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要不是秘书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您过来了。”

夏冰洋和他客套两句,后道:“今天的发布会很成功。”

邵云峰摆了摆手,看似沉痛道:“都是亡羊补牢罢了。”

夏冰洋看着他,眼神逐渐冷了下去:“我不知道你妻子什么时候得了躁郁症。”

邵云峰镇定自若道:“我也是才知道,紫晨出事后,朱医生,就是紫晨以前见过的精神科专家找到我,告诉我紫晨得了这种病。唉——”

夏冰洋现在已经完全不信任邵云峰了,他不信从邵云峰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更不信任邵云峰这个人。他按了一下楼梯间外的按键,口吻平平地问:“邵总,你爱你的妻子吗?”

邵云峰不假思索:“当然。”

电梯门开了,里面的人接连不断地走出来。夏冰洋站在电梯门前,像分开人流的砥柱,直到人群走光,电梯门又合上,夏冰洋才转头看着邵云峰问:“你爱的是你的妻子,还是姚紫晨?”

这个问题难懂,但邵云峰听懂了,不过他装作没听懂,他笑道:“紫晨就是我的妻子。”

“......那苏茜是谁?”

邵云峰笑了,说:“苏茜是谁?”

夏冰洋默然良久,道:“一个可恨又可怜的女人。”

电梯门又开了,夏冰洋走进电梯之前,感慨似的看着邵云峰笑道:“我竟然忘了你是一名商人。”

从酒店出来,夏冰洋在酒店门外看到几名没有入场券的记者,他们蹲守在门口,无法参与里面的盛会,但是明天的报纸一定不乏他们笔下精彩的故事。

说谎的能力,每个人与生俱来。人们经常利用谎言保护自己,但自卫的谎言只是盾牌。只有利用谎言去‘守护’某个人,某样东西时,谎言才能变成武器。

我就要死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死。

在车上,夏冰洋想起了苏茜的这句话。当时他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现在他懂了;苏茜有她想守护的东西,为此,她为自己打造了武器,足以使她和她的敌人同归于尽。

到了单位,他难得没有乱停车,而是把车停在了停车位里,然后在车里静静地坐着,他什么都没干,但不能说是在发呆,因为他脑子里在飞速地过着一个个人,一件件事,那些人和事搅的他头晕脑胀,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十几分钟后,他下车去法医办公室找陆主任,把老法医从岗位上拽下来,两个人坐在小桌两边下象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