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唐慎将唐璜的身世说了出来,说完后他自个儿都觉得有些陌生。

这些年来无论是他,还是唐秀才,都将唐璜当成了自家人,谁也没拿她当过外人。将话说明白后,唐慎怅然片刻,他道:“其实这事早就不重要了,阿黄就是我的亲妹妹。”顿了顿,他抬头看向王溱:“师兄不会把这事说出去吧?”

如今知道这事的只有他和王溱二人。

王溱挑起一眉:“我为何要说?”

唐慎点点头。他也就是随口一问,王溱没事干嘛要去说这个。

他自然也想不到,别说刻意去说,王大人此刻心中已经琢磨着,要为唐璜找个好人家。如果只是唐慎的妹妹就罢了,可又多了个“童养媳”的身份。王大人对自己的魅力从未有过怀疑,也未曾想过唐慎与他妹妹能怎样。

但是……

童养媳啊。

王大人微微一笑,淡然不语。

王溱公务繁忙,这等事自然不能让他亲自去做。他休书一封,送到金陵,给了琅琊王氏如今的当家人,也就是王溱的太奶奶王老夫人。世家老夫人在这种事上自有一套看法,老夫人收到王溱的信,信上前面一大段全然没提请她帮唐璜寻觅如意郎君的事,通篇在表达王溱对老人家的思念之情。

祖母抹了抹眼泪:“子丰在盛京是受苦了,去岁过年回来时,那都瘦成什么样了,定是被人欺负惨了。”

等看到最后,王老夫人留了个心思,她唤来自己的几个儿媳。众人商量一通后,又休书再回盛京。老夫人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王溱,一封则送去右相府,给了右相夫人。

当夜,右相王诠找到王溱,对他指了半天,无奈道:“你啊!这等小事,直接与我、与你二伯母说不就好了,何须还绕这么大一个弯,先去金陵说上一通?”

王溱诧异道:“叔祖,若直接与您说,合于礼法乎?”

王诠无可奈何,哑口无言。

是,不合乎礼法,但就你王子丰,你做事能仅仅是因为不合乎礼法?其中背后定然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思!

王溱自然是有其他心思的。

一来,他隐瞒了唐璜的身世,自王老夫人肯定后,唐璜就必然是唐慎的亲妹妹了。二来,他也是特意休书一封回家,给老夫人预警。并非每个王家人都知道他与唐慎的关系,金陵府的王家人大多只知道他不喜好女色,还不知晓他已经找着了心上的人。

王大人仰望明月,溘然长叹,心道自己为了自家师弟,当真是煞费苦心。

另一边,唐璜还不知道右相夫人已经开始为她物色适龄的良家子弟。并非说一定要唐璜嫁个人家,只是给她一些选择,让她多见见其他品行优良的少年郎。若是不愿,那也没人会勉强。

近了年底,细霞楼、珍宝阁的账目都汇总来,连着管理姑苏府的掌柜们也都纷纷北上,来到盛京。

今年,唐慎彻底没见这些掌柜,全都交由唐璜来办。

小姑娘办理得妥妥当当,待到腊月初十,掌柜们要离开盛京时,唐璜将众人召集在一起。她说道:“自七年前,咱们唐家在姑苏府办了唐氏物流,开始卖黄金缕、肥皂后,生意办得一日比一日红火。”

掌柜们道:“是东家领导有方。”

唐璜穿着一身素黄色的裙裾,听了这些夸赞,她面不改色,而是喝了口茶,道:“各位莫要夸我了,我是前两年才接手唐家的生意,此前都是我哥哥在办事。这几年来,我见得多了,一日日的也有了一些感触。各位可知为何我唐家能办成大生意,为何能有如今的规模?”

“请东家明示。”

“因为我们唐家极其注重的,便是时间二字。”

“唐氏物流,众人皆知,起初是几乎没有盈利的。但兄长用其为自己打起了广告。广而告之,是为广告。利用唐氏物流,让姑苏百姓都知道黄金缕与肥皂二物,这其后的百般利益,难以估量。而其后,这竟然只是个开始。细霞楼因有唐氏物流,食材总是比其他酒楼要新鲜二分;往后的珍宝阁,因有唐氏物流,才能将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全都汇聚在小小的一间店铺中,包揽万物。”

唐璜目光凝聚:“这便是节省下来的时间。”

“前年起,我开始在工坊中让工人们专注只做一样事。熟能生巧,他们干活的速度更快,时间也就节省更多。长此以往,每个工人少一盏茶时间,一百个工人所省下来的时间如何能想象。”

唐璜放下杯盏,瓷器触碰在红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今日,我便将唐家发迹至此,有如今成就的原因简略归结为三点。第一,是优秀工匠、小厮的培养;第二,是独具慧眼的寻觅良机;第三,便是节省时间。”

“诸位,唐家已走到如今地步,如何再发展壮大,便要看各位了。希望明岁在此地,我能听各位说出自己的良策。唐家,并非我兄妹二人一人的唐家,诸位也是唐家的一份子。”

俏丽又英气的小姑娘翘起嘴角,笑道:“诸位可明白我的意思?”

掌柜们目瞪口呆地望着坐在上座的小姑娘,头一次,他们再也不敢小瞧这个人。不知是谁,先拱手道:“小的明白了。”下一刻,所有掌柜异口同声道:“小的明白。”

待到这些掌柜全走了后,唐璜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抹去了手心的汗。

“哥,希望如你所说,这些人能想出一些好法子。这可是你说的,人多力量大,要想真正发展下去,光靠咱俩肯定不行。”

等很久后,唐慎知道唐璜今天说的这番话,他也感到震惊。他只是对自家妹妹说,希望妹妹能让这些掌柜都想办法发展科技,科技才是硬道理,提高生产力。唐璜说的这些话,可没一个字是他教的。

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开平三十二年的除夕夜,过得十分平静,甚至有些冷清。

除夕前一夜,赵辅依旧按照惯例,在宫中设宴款待群臣。只是第二晚,除夕夜,三位皇子没一个回了京。这并不是说三人都不想回京,虽说他们心里是真的怕了,一年前的那次正月宫变至今都历历在目。虽然皇帝并没有严惩他们,而是找了善听和尚和纪相当替罪羊,免了自己三个儿子的罪。但是有了那一次的前车之鉴,他们谁还敢当着赵辅的面,肖想储君的位子?

只是他们也不敢得罪这个阴晴不定的父亲。

腊月中旬,三人纷纷上书回京,表达自己想回京的意图。

赵辅看着三人的折子,神色隐晦不定。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说笑一般地对季福说道:“你瞧他们,明明不敢回来了,却还得问朕一声,担心朕心里不高兴。这呀,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蠢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