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命
晨光中,只有两个人的厨房十分静谧。肖吟不说话,商响默默烧着火。灶膛里火焰燃烧,劈啪作响。
肖吟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商响不由得抬眼看他。道士生得实在太过美貌,无时不刻不牵动着小老鼠的心思。
一个不留神儿,灶膛中的火焰顺着手里握着的一根稻草蹿了出来,在商响细小的指尖上撩了一个泡。他松手松得及时,水泡小小的一个,只是有些痛,一会儿冲冲凉水就好了。
瞧着小老鼠明明吃痛却又强自忍耐的样子,肖吟不禁觉得好笑:
“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关注叫商响受宠若惊,蓦地抬起头来,发现肖吟不疾不徐的走近了自己。
“烧到手了?”肖吟问。
“唔。”商响点了点头,将红肿的手指往身后藏了藏。
“我看看。”肖吟俯下身,伸手扯出小老鼠藏起来的爪子,盯着那红红的指尖,轻声道,“肿了。”
刚才还只是手指,现在被握住的整只手都像被火燎过似的发烫。商响稳了稳心神,急急的想要将手收回,却被道长扣住手腕注入一丝真气。
微微的凉意让商响觉得很舒服,再收回手时,小小的水泡早已消失不见。商响愣愣的看了会儿自己的指尖,又抬眸去瞧面无表情的道长。心头的惊讶很快就变成了瞠目结舌的表情。
道长竟然身怀法力?!
过了好久,后知后觉的小老鼠才反应过来。
肖吟并不做解释,神情一如既往的超然物外。从容不迫的看着老鼠精傻乎乎的表情,不由得唇畔含笑。
可嘴角刚一翘起,便叫钻进厨房的高大和尚打扰,尚未舒展的笑意在漂亮的脸上微微凝滞。
“小响,今天吃什么?”和尚神色自然,举止随意,显然是做惯了在厨房里讨吃的勾当。转脸瞧见肖吟,含笑一抬下巴,狭促说到,“哟,起这么早,我还以为你昨晚上累坏了腰……”
肖吟皱起眉头,目光不自觉瞥过商响。
商响听了那话其实也不痛快,斜眼给了和尚一记眼刀,样子气鼓鼓的。神情不像对着肖吟时那样小心翼翼刻意讨好,看着伶俐可爱生动飞扬。
“睡醒就要吃,你是猪吗?出去等着,少在这儿给我添乱。”
说话的口气也是肖吟不曾见过的凶巴巴。
白悟虚嘿嘿笑直道:“凭什么不赶肖吟偏赶我?”
商响语塞。
心头有股无名火烧得五内俱焚,顾不得保持一贯的柔顺可爱。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都出去,等粥熬好就可以吃了。”
白悟虚眨眼窃笑,悠然自得的转向肖吟:“走吧,小响都赶人了。”
肖吟从容优雅的转身抬脚,毫不留恋的走出了满是烟火的厨房。
商响盯着轻轻划过门槛的一片灰色衣角,心中仿佛有种怅然若失。却又安慰自己——
本来嘛,厨房就不是道长应该呆的地方。
和尚调侃走了肖吟,自己却是一步不挪,绕着灶台转了好几圈,句句都在讨吃的。
商响被他烦的没办法,只好从碳灰里扒出一个烤地瓜给他。
地瓜是刚烤好的,腾腾冒着热气儿,和尚忙不迭的扒开皮,金黄的地瓜松软无比,香气扑鼻,光是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肖吟爱干净,从来不会吃这种从碳灰里扒出来的食物。商响烤了原本是想送给田镯,当做是上回那包茶叶的谢礼,没想到白白便宜了和尚。
白悟虚是真的饿了,也不怕烫嘴,几口就将地瓜啃了个精光。边打饱嗝边夸赞:“好吃!”
看着满心沉醉于烤地瓜中毫无架子的和尚,商响忍不住笑,问他:“你修为那么高,难道还没辟谷?每天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这话不是商响胡说,自从和尚住进来之后,米缸见底的速度都变快了。
和尚笑道:“想吃就吃,避什么谷呀。”
这话商响倒是深以为然,点头如捣蒜的表示赞同。
没过多久,锅里的粥也好了,商响拍了两瓣蒜,用红油拌了根黄瓜做配菜,屁颠儿屁颠儿的送到了肖吟房中。
然而,肖吟不在,只有一夜承欢的花妖慵懒的躺在床上。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商响脑子里过了好几个弯儿,旖旎香艳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屋子里欢好过后的的味道非常淡薄,却也足以让毫无经验的老鼠精脸红心跳,难以自处。
“他不在屋里。”花妖光裸着上身,缓缓从床上坐起来,风情万种的冲着小老鼠笑了一笑。
商响气鼓鼓的,明明吃了哑巴亏,却还强忍着装作不在意:“哦,不在就不在吧。”
这话说得相当生硬,任谁都能听出他的言不由衷。
花妖少年歪着头,含笑望着商响,一句话便将他那点儿自以为隐秘的小心思挑得分明:“你在生气?因为肖吟同我欢好?”
商响羞愤欲绝,气急败坏的翻了个白眼,故作凶恶的说道:“哼,我才不稀罕呢。”
这下,不但言不由衷,更是欲盖弥彰。
花妖悠悠然穿好衣服,雪白的衣领衬得下巴愈发的尖。
“他若是不愿,我也会去找旁人,花妖本性便是要吸人精气的。”少年唇畔始终含着一抹引人痴迷的笑意,伸出纤细漂亮的手指,拉住商响沾着烟火柴灰的袖口,含笑说着,声音如同山间清泉般清越动听。
商响撅着嘴,别过头,不去看那张三界罕有的美丽面孔。
心头气闷:跟我解释这些做什么,小爷自己不知道么?你们这些漂亮精怪,都是不肯好好修炼的。
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花妖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冰雪美丽的双眼,注视着傻愣愣的老鼠精:
“我的罪孽太深,此生难逃天命,遵从本性,至少能求得一时快活。”
花妖叹息般的说着。
商响听不懂,刚想说花妖故作高深,却听身后有人道:“我便偏要为你改命,天又能奈我何?”
商响扭头去看,道长身长玉立的站在身后,执着的目光尽数落在花妖脸上,就像自己不根本存在一般。
老鼠精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多余。说不清是伤心还是生气,一口浊气堵在喉头,咽不下呼不出。最后只能默默的退出屋子,咬碎了一口铁齿铜牙。
从未有过宏远志向的商响只懂得平凡日子里的鸡零狗碎,天命什么的对他来说,简直遥远得如同霄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