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戏

被搂住了,紧贴着分不开的力道叫商响安定。

可还是腿软,还是迈不动。黑云里鼓动着的隆隆雷声还是让他胆寒。

冰冷的大雨里,肖吟亲了他的额头,滚烫的嘴唇似乎有种安抚人心的魔力。

接着,他被横抱起来,道长手中的伞被抛弃在了滂沱大雨中。

“响响,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肖吟说。

一步一步走入巷口,那是通向道观的路,是回家的路。

惊雷接连着劈下,将平日里短短的道路变得漫长。细白的手指抓紧了灰色道袍的前襟,商响闭着眼,眼眶发烫。唯有肖吟心口的热气能叫他安心。

什么时候回去的,什么时候衣服被脱掉,什么时候被放进了温暖的热水中,商响通通不记得了。

只有肖吟的声音还在耳边响个不停。

他叫自己别怕。

他说,他会保护自己。

雨滴砸落地面的声音渐渐大了,盖过了天空中伺机而动的隆隆声。

找回了些神智,商响不安的寻找着肖吟的身影。

“肖吟。”压着声音小声喊,他怕惊动了藏在云中的雷公。

可真等到光裸上身的肖吟朝他走来的时候,商响又有些不敢看了。

从前伺候他洗澡时明明不知看过了多少次,偏就在此刻,商响害臊了。

肖吟面色不虞,单手拎着个水桶,热水注入松木做的浴盆中,立刻蒸腾起凛冽的松香。

“还冷吗?”

商响摇头。

他从没想过,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肖吟,竟会为了他生火。

恐惧之余,商响也生出了些甜蜜与雀跃。

可是,下一秒又觉得惊讶。只见肖吟解开裤带,展露出了修长有力的双腿。

视线有些不受控制,总往那处飘,羞得商响鼻尖通红。

毫不费力的,肖吟跨入了浴盆中,坐下时激起了些许水花。

当初商响买它时,曾幻想过与肖吟共浴的情景,有些香艳,又伴着温情。然而,春梦这会儿成了真,商响反倒变得扭捏了。

许是感受到他细微的挣扎与不自在,肖吟拉着他的手腕将他拽进怀里。

没有任何遮蔽的肌肤相贴叫人脸红心燥,皮肤带着水汽的滑腻触感有种叫人欲罢不能的奇妙。

“这么晚去哪儿了。”肖吟面无表情,冷硬的问话中,藏着勃发的怒气。

他这时才要兴师问罪。

双腿在水中舒展着,无可避免的碰到肖吟的身躯。商响将头颅搁到他的肩窝上,拿鼻尖蹭了蹭,讨好他,又像在撒娇求饶。

肖吟其实很吃这一套,立刻心软,可面上却不显,依旧冷脸含怒,总要盘问出这只狡猾的小老鼠到底瞒着自己干了什么才能好。

商响理亏,心头又为肖吟的温柔庇护感动着,忍不住侧头亲了亲他柔软的耳垂。

“肖吟,你刚才是出来找我的吗?”

并不急着回答他,商响有另一件想要确认的事。

水花响动了一下,紧接着温暖的手掌抚上了肩胛。

“你都不见了,我怎么可能不找。”叹息一声,佯装的怒气早就消失在见到响响那一刻,肖吟将怀中的少年揽紧,哑着声音,“响响,以后不准乱跑了。”

微微撑起身子,商响望着肖吟的眼睛,那双漂亮极了的褐色的瞳仁中倒映着自己:“那我以后要是不见了,你也会再来找我?”

鼻尖碰着鼻尖,商响等着肖吟的答案。

他等来了一个吻,肆虐的,带着几许疯狂的吻。

长久又激烈,等到结束的时候,商响听到肖吟带着喘息的话。

“好,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你回来!”

几乎是恶狠狠的说,商响却笑了,再一次的,他亲了肖吟。

后来,商响主动交代,贴着肖吟的耳朵,说了今天晚上的行动。

“还想着看美人。”不阴不阳的,肖吟毫不掩饰他的不高兴,“明明知道夏天多雨会打雷。”

“我不对。”商响低头服软,撒娇似的在水中捏住了肖吟的手。

肖吟沉默良久,突然问:“美人美吗?”

愣了一愣,商响知道,肖吟从不会问这些话。

“没你好看。”

他哄道,说的也是实话,肖吟的皮相,就算放在神仙里也丝毫不会输一分颜色。

窗外的雨依旧下着,雨势未减,反倒越来越大。房内温暖柔软的水汽却微醺着,涤荡出几分旖旎风流。

直到热水渐渐变凉,两人才从桶里出来。

裸诚相见,每一寸肌肤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彼此的视线之下,都有些羞赧,不自在的别过视线,可过了一会儿,忍不住相望纠缠,明明一直在一块儿,却像是攒了多长久的思念。

三日后,秦遇常来了茶馆。

一身军装的秦少帅身形笔挺,腰间别着棕色的皮质枪套,非常引人注目的派头。

一直喧嚣的茶馆有了一瞬间的安静,老百姓都怕兵。

台上的齐袖也哑了,忘了念白愣在当场,只有吴师哥的皮黄半刻未停。

“齐袖,接着唱。台下座儿还在,你不能停。”

沙哑的声音很难听,像是两片焦黄的树叶摩擦着,曾有的新鲜都变成了尘灰。

齐袖回过神来,接着断掉的戏文继续演。

商响正为客人上茶,看到秦遇常,不由望向二楼罗玉斋的所在。

秦少帅派头十足的来了,罗大少爷不可能看不到他。在场喝茶的都知道,两人曾经为了戏子生过龃龉,还动了枪,因而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罗玉斋的视线果然落到了秦遇常身上。不过,出乎意料的,他对秦遇常笑了笑,好似两人之间从无仇怨。

秦遇常也在楼下笑着招呼:“罗兄,好久不见。”

他的眉眼有种杀过人的锐利,然而因为容貌英俊,这种锐利只在他的笑容上平添了一种难言的邪气。

很吸引人。

秦遇常坐到了离戏台最近的一桌上。

商响匆忙过去为他上茶。

台上齐袖还唱着,调门起得太高,接下来的高腔太平。

茶馆里的客人不挑眼,照样听。这里不是戏园子,听戏不花戏票钱。

秦遇常却是个挑剔的主儿,他听惯了大戏园子名角儿的戏,齐袖那点儿玩意儿入不了他的耳。

一折唱毕,齐袖匆匆下了台,逃似的。

经过秦遇常时,这名身穿戎装的少帅握住了娇弱伶人的手腕,稍一使力,小戏子就跌坐到他腿上。

嘴角挂了一抹轻浮的笑,秦遇常凑近齐袖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到的声音悄声说: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