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页)
杨远与它对视了会儿,才问道:“怎么了?这么晚还不去休息。”
凯恩斯将自己的下巴搁在杨远的手背上,随后开口说道:“有人在神殿的广场上,为在战场上牺牲的战士们祈福,你不过去看看吗?”
杨远摇了摇头,他觉得他现在最好不要出现。
“乔伊斯刚刚到了鲁尔堡,正抱着艾米丽在发疯,你也不去看看吗?”
杨远闻言弯起嘴角笑了笑。乔伊斯的开心可想而知,失而复得的滋味,恐怕不是每个人都能淡定品尝的。
“那么,战争留下来的孤儿,你打算怎么办?”凯恩斯最后问道。
杨远闻言一愣,随后问道:“什么孤儿?”
“骑士和士兵们死了也有十几个,其中留下了几个已经失去所有亲人的孤儿。”凯恩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幸好死的人不多,不然不知道会留下多少这样的孩子了。”
杨远坐在那里看着一脸长吁短叹的蜥蜴,却并不觉得可笑,他沉思片刻后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有孤儿?”
“里德那里。”凯恩斯回答道。
杨远并不想探究他现在这样的身体,是怎么到处爬来爬去得到这么多消息,只问道:“里德现在在哪里?”
“就在哈罗德的书房。他们在商量善后的问题,还有就是昆森堡的事情,还是有一部分人跑了回去的。消息传了回去,木质陷阱下次应该用不上了。”
那些陷阱的作用是惊人的,但是其中人力和物资的耗费以及在战场上的准备工作,注定了它们不能一直成为战场的主要力量。
哈罗德在今天已经看出了杨远的异样,所以体贴地没有来打扰他。他大概能明白一些杨远的心情,事实上,连他自己都有一些类似的感慨。但他毕竟是在这个世界长大,比杨远更能明白一些战争的残酷。
所以他已经打起精神来,准备处理之后的事情了。
杨远闻言便站了起来,想了想,抓起凯恩斯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随后便走出了房门,重新打起了精神。
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做,他暂时没有时间来惆怅了。
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战斗,昆森堡那边可还有另一半人马等着,而下一次木制陷阱已经起不了作用了,他们之后将会面临一场苦战。
而在昆森堡,爱德华直到两天后才得到消息,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连卡布尔都没有回来?所有的人都死了?只回来你们这一些?”
被士兵们押解着站在昆森堡面前广场上的逃兵们,都战战兢兢不敢答话。
他们是偷偷摸摸跑回来的,战斗打成这样,死的只剩他们这几百人了,他们根本不敢回来昆森堡,甚至有一批人已经逃往了其他领主的领地,就怕被安德森迁怒。
可是他们这批人非常不幸地在刚进入领地边界时,就被抓住了。
安德森一直在派人关注领地边界的情况,就是为了能尽快得到卡布尔传回来的消息,可他没想到他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这样一个噩耗。
看到安德森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一旁的洛克赶紧用剑鞘戳了戳地上跪着的一名逃兵。
那名逃兵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却只能磕磕巴巴地说道:“所、所有人都、都死了……全都死了!骑士们,士兵们都被那些木头碾死了!还有掉进坑里,摔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什么木头?他们还挖壕沟了?”爱德华声音沉沉的问道。
“是的,阁下!”那名士兵磕磕绊绊地回答道,“他们建了一种巨大的木塔,然后将木头从上面滚下来,一直滚下来。我们没有地方逃,逃不掉!很多人都被马踩死了,剩下的人都被木头给压死了。骑士大人们踩着我们往前逃,逃着逃着,人便不见了,掉坑里也摔死了。”
爱德华拄着手杖站在那里,听见那士兵语无伦次的描述,却依旧渐渐把事情给理清楚了。那些该死的鲁尔堡人,设下了陷阱等着他们,让他的长子布鲁斯和他的骑士团长卡布尔都中了埋伏。
可是又是什么样的陷阱,能让他的五千军队死伤得只剩这么一点人?
鲁尔堡又是哪里来的办法?
但是这些,这些士兵都是不知道的。
“布鲁斯和卡布尔是战死了被俘虏了?”爱德华拧眉问道。
“卡布尔大人,卡布尔大人战死了。他被那些鲁尔堡的骑士们残忍地杀死了,他们还将他的头割了下来,说是要拿回去领赏拿回去领赏。”士兵战战兢兢地说道。
“布鲁斯呢?他还活着吗?”爱德华紧张地问道,爱德华对于长子的重视有点超乎了人们的想象。
那名士兵有些害怕地抬眼看了看爱德华的脸色,才吞吞吐吐地道:“布、布鲁斯阁下,他一开始,在骑士们的后面,后来骑士们往后方进攻时,就、就没再见过阁下了——”
士兵说得含糊,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布鲁斯的骑术比骑士们差太多,连那些身经百战的骑士都被那些物质怪兽的吞噬,就更别说是布鲁斯了。
爱德华已经明白,自己的长子战死在科尔巴夫了。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布鲁斯,他的布鲁斯死了。他的长子,他和蒂芬尼的孩子,他死了。
爱德华愣神了许久,才缓缓吸了口气,转身往回走,似乎连身形都有点佝偻了。随后他边走边朝后挥了挥手,轻轻说了句:“都吊死。”
立时身后便传来无数哭喊声,但这些他都不关心了。
他缓步走在昆森堡昏暗的走廊里,回想起了布鲁斯刚出生时。那段时间他总是哭泣,蒂芬妮原本就不想生下他,更不会来哄他了。而仆人们都哄不好,他便总是将他放在自己的怀里,他的声音不够温柔,怀抱不够柔软,但是他在他的怀里却总能睡着。
待他稍大一些的时候,他就喜欢在城堡里到处跑,搜看那些房间。很多没有被使用的房间里,家具都盖着白布,上面落着厚厚的灰尘。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玩的,但是布鲁斯总能从中得到乐趣,不知疲倦地一间又一间的搜看。
只是当他再大一些的时候,他的胆子反而不如小时候那样大了。看到他总是不太敢说话,也不再对他笑了,或者只是那一些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是很后来才明白,他的长子大约是害怕的——他怕他会因为喜欢新娶的妻子以及新生的儿子,就不再关心他不再重视他,于是他便再也不敢在他面前任性了。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便将除他之外的所有儿子,都赶出了昆森堡。
他希望他能明白,他将会是昆森堡唯一的继承人,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他。
可是他大概至死之前,都不曾领会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