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演戏就得准备一个舞台和观众席,一个需要容纳三四万观众的地方可不好找。于是之前为了打仗而准备的那个斜坡便又被派上了用场。

普利斯带人迅速去斜坡上搭起了一个祭台。他们有那么多石砖,要搭起一个看似神圣且宏伟的祭台,实在再简单不过了。

鲁尔堡本身就有一个乐队供领主取乐,祭祀所需要的音乐庄严隆重,却又比普通抑扬顿挫的乐曲更为简单。杨远根据自己以前所看过的那些电视电影,随后编了个曲调,便将这一部分打发了。

伊迪丝和费琳还去可莉尼雅那边借了将声音放大的魔法装置——这一点杨远倒是没有想到——随后她俩还在杨远以前的那些裙装里挑了件稍微素雅一点的进行了修改。

这两位小姑娘的手艺和审美可真不错,经她们的手一改,一件普通的礼服裙就变成了高雅高雅神圣的祭司袍。

就连金也过来帮忙,守在两个小姑娘身边端茶递剪刀。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可是当听到凯恩斯说他必须在这个祭台上跳一场舞时,杨远却觉得有些崩溃。

“为什么要跳舞?圣廷祭司从来不跳舞啊,他们最多就是——”杨远一下子咔壳了,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参加过圣廷的祭典,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只能转头求助地看向哈罗德。

可是哈罗德也并不知道圣廷的祭司在祭典上做的是什么,于是他只能一脸茫然地与杨远进行了几秒钟的对视。

最好还是伊迪丝解救了他们,“是的,圣廷的祭司在进行祭祀时只会进行唱祷和礼赞。”

杨远赶紧跟着点了点头,“我也可以唱歌,起码比跳舞好。”

众人一脸莫名地看着杨远对着空气在说话,却没有一个人开口问他在与谁说。

而凯恩斯也并不想提醒他做了件蠢事,只是开口问道:“那你想唱什么?”

杨远就又懵逼了。

刚刚教给乐队的那些简单的乐曲本身就不适合拿来唱歌,而即便他能唱出前世那些圣歌,乐队也并不能配合他。

见他回答不出来,凯恩斯又问道:“如果你唱不了歌,那你打算去祭台上发呆吗?”

杨远想象了一下自己站在祭台上,面对着几万名观众,与无数张脸面面相觑的样子,便感到了让人呼吸凝滞的尴尬。

于是众人便见杨远对着空气发了一阵呆,随后转头对他们勉强笑道:“我还是跳舞吧。”

说的好像有人反对他跳舞似的。

杨远能跳的舞肯定不会太难,而祭司的舞蹈也本身也不是为了美观。见众人此时都有事要做,杨远只能躲在一角,向脑中的凯恩斯学习了一个简单的却具有感染力的祭祀舞蹈。

只花了半天时间,众人就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而里德也已经完成了将所有人转移到斜坡地区的任务——包括那些已经奄奄一息的病人。

作为第一批人被带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朱迪有着不可言说的绝望。他知道自己是所有病人中最严重的那一批,也知道这个病是会快速传染给别人的。

那么现在,终于到了要处置他们的时候了吗?

朱迪躺在那依旧有些发红的土地上,不停的咯着血。

他原本是伐木场的一名工人,不,应该说他原本是科尔巴夫之外的一名饥民。

他的全家都在饥荒中饿死了,他是偷偷带着一位亲人的大腿肉跟上了科尔巴夫的粮队,来到了鲁尔堡。在这儿,他终于吃上了正常的食物,拥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并且幸运地即将要迎娶一位温柔善良的妻子。

可是有一天,伐木场的官员就忽然宣布领主将要关闭窑厂了。

这个消息对朱迪来说,简直是一个毁天灭地的噩耗。

他在这儿一无所有,只有这一份工作,而就是这一份,让他拥有了现在这一切。如果他失去了这工作,他就会立刻被打回原形。

他会失去他那温暖舒适的家,没有收入,将积蓄吃完,他就会开始饿肚子,那就更不可能去迎娶安娜了。

这个消息摧毁了他至今拥有的整个人生。

他由此对领主以及做下这个决定的杨远阁下心中充满了怨恨——整个科尔巴夫的人都知道,在鲁尔堡,真正能做决定的人是杨远阁下。

于是在战争过后,当他发现周围很多人在偷偷议论着杨远阁下的凶残手段——甚至由此牵涉到半身女神时,他也跟着大发起牢骚来。

他希望领主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将杨远阁下从现在的位置上赶下来。

这样也许领主自己或者新上来的官员,会选择继续留下窑厂,能让他们这些可怜无助的人拥有一个活口的机会。

可是现在,他却是第一批倒下的人之一。

虽然大家都说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但是他心中却在偷偷忏悔着——他觉得这个有可能是来自半身女神的责罚,惩罚他们这些忘恩负义、自私自利,不心存感恩的人。

而现在他即将要死去,他希望圣神或者半身女神中随便哪一个,能接收他这低贱而卑微的灵魂,让他到达神的国度之后能不再忍饥挨饿。

只要能让他每天吃上一顿就行,他没有更多要求了。

当人们陆陆续续到达之后,这一片被清理过的斜坡上站满了人。

之前战场清理得并不是很干净,现在依旧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再加上有些病得严重的人身上因溃烂而发出的腐臭味,让很多人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圣神在上,领主为什么要将我们集中在这里?不是说这个病是会传染的吗?让我们跟这些人待在一块,是想让我们也得这个病吧?”一个穿得还算干净的妇女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向一旁的丈夫抱怨道。

那个长相忠厚的男子手里紧牢牢抓着两个孩子,他心中也有些惊疑不定,但嘴里却依旧安慰着自己的妻子:“不会的,不是说要进行一场祭祀吗?祭祀能净化一切邪恶之物,包括那些人身上的病症。”

“算了吧,你觉得祭祀真的会有用吗?神殿的那些祭司们也倒下了不少。要我说,还是圣神的祭司比较有用。我听说以前领主生病的时候,医师们医不好,都会去神殿请牧师来净化。可是你看半身女神的祭司们,却连自己都净化不了。”那妇女偷偷在自己丈夫耳边说道,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质疑和不屑。

她丈夫有些惊恐地往四周看了看,忍了忍,还是放开了一个孩子的手,捂住妻子的嘴,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了。

那妇女只好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却又快速地伸手抓住了被放开手的那孩子,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一家人于是紧紧挨在了一块,连孩子们的脸上都充满了不安。

事实上这种不安存在于大多数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