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祁岩在这日夜间,又从浩渊宗中偷溜了出来,寻到了方云那里去。

距离他上次见到方云,已经差不多过了两月了。这两月的时间,师门中的变动颇大。

虽说白浩其实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但是柳司楠遭遇的事情却是因他而起,多多少少让他心里觉得仿佛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

祁岩没有叫醒方云,只是默默的避开禁制,将石棺拉了出来,打开草席,依偎进了无知无觉的方云怀中。

“那日与哥哥讲的,那个叫我觉得行事卑鄙,不似正道的师兄,已经死了。□□后不用想着帮我欺负回来了。”他在方云冰冷的怀中动了动,“我觉得我本该听从哥哥的劝诫,哥哥说的确实是对的。哥哥果真比我有远见。除此之外,一切安好,我应当还未曾辜负过哥哥,哥哥请放心。”

祁岩对着无知无觉的方云说完,就仰起头,轻轻在方云的颈侧吻了一记,进而向上吻了吻下巴,随后触在了对方冰冷而柔软的唇上。

鼻端萦绕着久违的,方哥哥身上的味道,让祁岩觉得在禁忌感之后,还有一种格外满足的幸福感。

高处,柳司楠的脸色有些惨白,大口喘着气,压低了重心,试探性的靠近了断崖,缓缓探出了头。

因着祁岩这次外出并未带着自己惯常的佩剑,所用的不过是一把随手拿来的长剑,所以速度慢上了很多,柳司楠这才靠着叔叔新教她的术法和法器,勉强跟上了祁岩。

无论如何,她今日一定要知道,祁师兄到底是去做什么去了。

天坑之下漆黑一片,只有阴冷的小风从坑中吹来,带着丝干燥腐朽的荒凉味道。

但如今这已经难不倒了她了,柳司楠小心翼翼的在柳长风给她的小袋子中翻找了起来,片刻后翻出了一个铜制的空心小筒。

这是一件提高目力的小法器,柳司楠并起稚嫩的小手指,夹住了一张符箓,抵在唇边轻轻的念了几句咒语,而后将符箓送入了小筒中。

柳司楠等了片刻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铜筒举起,比在了左眼前,微微转了转调整方位。

透过铜筒,柳司楠成功看到了祁岩。

她看到她爱慕的祁师兄,此时正和另一个人缠绵在一起,纠缠的难舍难分。片刻之后才抬起头,唇间牵扯出了一丝暧昧的银丝。

一片漆黑中,祁师兄情深义重的拥着那个人,温柔的爱.抚着那人的面颊和脖颈,指尖一遍遍在那人的眉眼间来回轻抚,最终划到那人的唇角边抹了抹,幸福的笑了起来。

这简直比看见祁师兄在月黑风高夜私会魔修还要可怕。

柳司楠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震惊的一哆嗦,险些将手里的铜筒一下甩出去,但索性很快就稳住了。

祁岩深情的凝视着他怀中的人,动作间小心翼翼。让柳司楠头次知道,原来在她面前历来冷漠没什么情绪的祁师兄,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随着祁岩半起身的动作,他怀中的那人仿佛浑身柔软无从着力一般,顺着力道缓缓向后仰起了头,让柳司楠得以看清楚了对方。

那人生的确实好看,面白如雪,看着有几分瘦削,文弱中带着一丝足以勾人的魅惑感,闭着眼睛一副无知无觉任人摆布的样子。

但这依然无法改变他一看就是个男子的事实。

而且柳司楠已经注意到,祁岩是将他从边上的黑色棺材里抱出来的,且此人胸口没有半点起伏。

柳司楠看着方云的脸,再度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这张脸,她是见过的。

她第一次为了能跟上祁师兄,费尽千辛万苦从浩渊宗的断崖上爬下来的那日,这个苍白瘦削的青年就轻轻的托着一盏油灯,来到了她的面前。

虽然鬼气森森,但动作间却颇为优雅,仿佛天生就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高高在上一般,垂着眼睑俯视着她,清冷的问:“你是何人?”

“吾乃游荡在此处的孤魂野鬼。”

这就是那孤魂野鬼的身体了吧。

那么那孤魂野鬼知道这种事情吗?若是知道,它又究竟是心甘情愿,还是被祁师兄恶意的困在了此处的呢?

但是思及它先前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也许是心甘情愿的可能性更大些。

而那日……将她困在了鬼打墙中一直不得脱出,又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唔……”柳司楠呜咽了一声,又立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只觉胃中一片翻江倒海。

好恶心啊……

祁师兄之前每日夜间偷跑出来,其实都是在做这种事情么?

深情的亲吻一具不知死了多久,装在棺材里的死尸,还是个男的!

祁师兄,怎么会是这种人?

柳司楠不愿接受,也不敢再看了,立刻转身往回跑。

但是刚刚看到的那幕,却深深刻在了她的心里再难以忘却,叫她又恶心又隐隐带了丝妒忌。

第二日一早,祁岩惯常过来找柳长风的时候,正看见柳司楠蹲在院门口的台阶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以往祁岩不会去多加关心这种事情,但此时他知道柳司楠最近一直状态不好,心里有几分自责,而历来擅于安慰她讨她欢心的白浩也已经不在了。

祁岩便淡淡的叮嘱道:“天凉露重,柳师妹还是不要在外面坐着了,快回屋吧。”

祁岩此时又恢复了在柳司楠心中的,那副身高腿长面目俊朗,冷静自持却又不怎么爱搭理人的样子。

待她也是在一片冷淡之中,偶尔会透露出一丝一缕的关心,与往日并没有什么太大不同。

柳司楠扬起脸,看着他冷淡的面庞,又想起了夜间偷窥到的场景。

祁师兄其实不是对谁都如此冷淡的,最起码对那具尸体就不是。

随着祁岩的动作,柳司楠能隐隐看到他脖颈间有一条银色的链子,在他的衣领之下稍稍滑动了一瞬。

是那颗精美的红色珠子做成的项链,柳司楠早先就注意到想仔细瞧瞧了,但祁岩至今没拿下来给她看过。

程然说那是祁师兄的一位哥哥给他的,还说祁师兄每日总会想着那位哥哥。当时柳司楠只当是程然又在胡扯了,如今看来……

那位哥哥,是那具尸体么?还是什么另外的其他人?

“祁师兄,”柳司楠抱着膝盖,看着祁岩抿了抿唇,“你凑过来些。”

祁岩便依言走到了柳司楠身边。

柳司楠看着他没有动,祁岩就以为她是有什么私密话想对自己说,便又弯下了腰:“柳师妹,什么事?”

离得近了,祁岩身上的温度和气息便顺着也到了柳司楠的面前。祁师兄认真看着她的时候,就仿佛眼里只有她一般。

柳司楠看着祁岩无暇的侧脸,恍惚着想道:以前总觉得如此便够了。如今看来,却不及祁师兄对那尸体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