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方哥哥和苍九云的脸,时至今日在祁岩心中,依然没办法完全重合。

祁岩一边在内心升起这种自己也知道不可能的希冀,一边又在嘲讽自己不愿面对现实,盯着阳木缓缓皱起了眉头。

自从抓到苍九云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过来看过石棺了。

他曾经以为,当再度知晓背叛之后,那些过往的美好记忆便已经变了味道,终究将伴随着岁月沉淀到一个再也注意不到的地方,被彻底遗忘掉。

但是事实却是,有些东西可以被遗忘,有些东西却像佳酿一般,越是沉淀越是显得美好。

一边觉得恶心,一边又念念不忘,像是让人上瘾的毒药。

……苍九云到底在想什么呢?

祁岩最终只是伸手触了触花瓣,长叹一口气别开了视线:“我找不到他了。”

小妖怪并着小脚,看着他眨了眨眼。

“你觉得……”祁岩迟疑着开口问小妖怪,“我抓来的那个人,和他像吗?”

“我不知道。”小妖怪抖了抖耳朵,如实答道,“可能有些像。”

祁岩转眸看像它:“哪里像?”

小妖怪答道:“气味。”

若他们果真是一个人,化身是照着本体塑造的,那气味相似一些也是无可厚非。

可是相似,到底不是相同。

气味相似之人本就极多,这似乎又说明不了什么。

祁岩垂眸,指尖在石棺上轻拂而过。

……那个会温柔入骨,总是对着他笑,会偷偷收起他不懂事做出来的粗鄙东西,会拼命救他之人。

那个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是他过往最坚实后盾之人,到底是谁呢?

方哥哥每一个唇角的弧度,每一个眉梢的微动,像是刻进了骨髓一般,叫他忘不掉。

他没有什么成为天下第一之类的大志向。

一直以来,能与方哥哥粗茶淡饭岁月静好便是他最大的野心了。

祁岩俯身,在石棺上轻轻吻了一记,随即将盖子又盖了回去,对脚边的小妖怪道:“走吧。”

抓住苍九云后,他总有一种掌控住了一切的感觉,但细细算来,他似乎又依然是一无所有。

之后几天,方云自觉自己的伤势居然在一点点好转,虽然有限,但也能叫他每日可以清醒更长的时间了。

祁岩还是会每天按时按点的过来看他,开始的时候还会说一些阴狠的话威胁他——类似于要残忍杀害黎无霜,要绑着他不松开难受死他,要把他扔进猪圈,要一直饿着他之类的话。

但后来大约是因为说了一圈也不见他应声,又怕会真的弄死他,祁岩便解开了束缚他腿脚的部分,只继续紧紧将他的手腕束缚在身后。

想来如今他被捆仙绳束缚着,又被封住了一身的修为,更是被那么多五感敏锐的妖怪们目不转睛的盯着,最多也就是在这间屋子里溜达溜达,祁岩也是不怕他在自己的地盘上跑掉的。

而另一边,祁岩虽然每天去看苍九云的可怜境地,但却丝毫快乐不起来,反而心情越发阴郁。

他每次一问到方哥哥,苍九云就三缄其口,偶尔说多了还会招来一阵冷笑。

他每次一威胁对方,苍九云要么是毫无反应,要么是丝毫不弱的嘲讽回来。

这些天里,本着之前揪住的关于纯阴之体的线索,祁岩数次派人出去打听。

结果黎无霜带出来的那一批魔修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而合欢魔宗中的魔修们虽然因为早已离了心显得有几分可欺,碍于他的威胁说出了些关于炉鼎的事情,又以为他对此感兴趣,承诺会献出宗门中最优质的炉鼎。

祁岩得到这个消息,立刻打点好自己,兴冲冲的就亲自去了。

然而接到的却只是个面黄肌瘦,唯唯诺诺的少年人。

和方哥哥毫无关联,听闻也是从其他地方抢来的,虽然已经被囚在合欢宗中许多年,但依然对合欢宗毫不了解。

依然毫无进展。

祁岩只得心不在焉的吩咐人去将小少年找个地方安顿好。

但所幸还不是一无所获,合欢宗的魔修为了取信于他,献上了一块可用来鉴定体质的灵石。

说是只需将血滴在上面,若果真是纯阴之体,灵石便会变成白色。

是以祁岩一回来,便急急的去找苍九云了。

他进去的时候,苍九云似乎刚起床,正笔直的站在榻前,背对着门似乎在看着什么。

墨发慵懒的散开垂在身后,遮住了他被束缚着的手腕。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苍九云微微僵了一瞬,随即立刻侧头看了过来,满脸冷峻。

看不到他的手腕另祁岩心生一丝不快,祁岩便冷笑起来:“苍宗主好生悠闲。”

方云本来只是醒得早就睡不着了,但也不想继续躺着,就起身无聊的去看墙壁上的细纹发呆。

不成想祁岩就在这么会儿的功夫里进来了,吓了他一跳。

此时天色才蒙蒙亮,祁岩来的比往日都要早,方云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祁岩也并非真的想和苍九云套什么近乎,便大步走过来,强硬的掀开苍九云的墨发,拉过他的手,用指甲在他的指尖一划,便划破了苍九云的肌肤。

祁岩立刻用灵石去接他伤口中渗出来的血。

方云虽然已经看出来他的意图了,但左右根本没办法躲开,只得一闪不闪的受下。

那灵石在接触到第一滴血液的一瞬间,原本晶莹剔透的表面便像是起了一层白雾一般。

真的是纯阴之体。

在这一条线索上,苍九云也依然是最符合方哥哥的人选。

没什么好再心存侥幸的了,事实就是如此。

祁岩指尖不自觉攥紧了些。

但他面上只是笑了起来,进而抬手捏住了苍九云的下巴,左右摆弄着打量了一番后才漫不经心道:“纯阴之体。……看来哪怕已经执掌宗门多年,但苍宗主依然有不少自己的小秘密,不可为外人道呢。”

方云再度被强迫着近距离与对方对视。他盯着祁岩那张冷峻至极的脸,一声不吭。

祁岩顿了片刻,见他没反应,才再度道:“这么说来,苍宗主如今重伤,其实落到我手里,倒是比落到魔宗其他魔修手中沦为炉鼎强百倍。”

祁岩又用力一捏,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的阴冷冷问道:“那你信不信我把你再扔出去呢?”

“左右我如今养着你也半点用没有。苍宗主,不如你说说事到如今,你是想继续留在这里,还是丢出去再被其他魔修抓走沦为炉鼎呢?嗯?”

祁岩此时盯着他,就仿佛是一条周身掺着毒液的毒蛇在盯着他一般,阴冷话语仿佛蛇信一般舔过他的面庞耳畔,另方云浑身发冷。

但这些日子以来,方云已经大致摸清楚了祁岩威胁自己的套路。